——这本书熬夜也要追完，读了开头便停不下来！
2019-12-11
“高密东北乡，地势低洼，往往秋水泛滥。高粱高秆防涝，被广泛种植，年年丰产。
每逢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
这片洸洋的高粱海将多少秘密埋藏，这里是英雄主义最后的温柔乡。
《红高粱家族》中，莫言化身为红高粱家族著书立传的后生，用幻觉现实主义式的写作手法，记录着高粱地里的英魂与冤魂。这是一段险些被时间掩盖的历史与传说，因为这段残忍的时代裂缝中陈尸遍野，唯有红高粱家族数人幸存。
《红高粱家族》以1937-1941年高密东北乡的一段抗日历史为主线，但莫言凭借其出神入化的插叙与倒叙，将小说的整个故事线扩充至前后二十年。
时间线虽错综复杂，故事却能一气呵成，莫言将分散的事件以感情为线索融入每个章节，佐以幻觉现实主义，用梦境般虚幻与真实交织的矛盾感触去渲染感情，使故事残酷中却富含美感，虽虚构却更胜真实，一场场悲剧如画卷般在读者脑海中破碎。
草莽英雄主义的时代局限与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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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高粱家族》分五个章节，以“为家族立传”为名，却暗写着草莽英雄主义的时代局限与悲剧，同时揭露日寇侵华的残忍行径，于是五个章节的感情欲抑先扬。
从《红高粱》《高粱酒》两个章节起始，书写红高粱家族的英雄气概：刘罗汉忠肝义胆，九儿聪慧伶俐、统观大局，余占鳌更是勇谋兼备、气魄非凡。
这两章中余占鳌抢亲、剿匪、抗日，一个个故事激动人心，俨然《水浒》中的民间英雄形象。
然而余占鳌的英雄主义中却隐隐暗藏着许多不安。余占鳌对恶势力下手狠辣，却往往连累无辜的人。他逼死了自己的母亲，杀死了单廷秀一家；他对 “小恶“从不手软，往往以“杀害“来报复。
其实，余占鳌妄称英雄，却符合着对土匪的一切描述，他把“坏事做尽，好事做绝“，只因他有绝对的气魄与实力、他手上的正义比淫邪多了些许，他就成为了口口相传的“英雄”。
对余占鳌的形象，莫言多次用“狗群头领”加以暗示，这就引出了下一章《狗道》的内容。
《狗道》一章，讲的是东北乡的几位幸存者与狗群之间的反复争斗，初读略显乏味，但细思过后才会意识到其中强烈的暗示意味。
狗道，其实寓意草莽英雄之道。
狗，本有着强韧的体魄和宽厚的本性，是主人家园忠诚的看护者。但国破家亡之际，狗流离失所，只能集结成群以自保。
它们不惜与人作对、以人为食，而随着与人对抗中的不断磨砺，它们变得狡黠、贪婪，攻击弱者变得变本加厉、不择手段。
这些行径，正映射着草莽英雄的所作所为，草莽英雄有限的英雄主义并无法弥补他们对平民强取豪夺带来的伤痛。
“他们的人性即使能在某一瞬间放射出璀璨的光芒，这光芒也是寒冷的、弯曲的，掺杂着某种深刻的兽性因素。”
草莽英雄行径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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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的人的历史里掺杂了那么多狗的传说和狗的记忆，可恶的狗可敬的狗可怜的狗！”以此章为转折，莫言停止了对英雄主义的纪念，开始了对草莽英雄行径的反思。
随后的《高粱殡》，莫言继续描述余占鳌“英雄主义“的局限性。
余占鳌曾两次站上权力的高点，成为土匪头领，一次他为了两百巴掌找曹知县寻仇，结果被曹知县设计葬送了八百兄弟的性命，另一次他率领铁板会强取豪夺地方百姓为凤莲出大殡，结果出殡路上先后被共产党和国民党伏击重创。
余占鳌狭隘的英雄主义使得他目光短浅，只有眼前的苟且，始终无法撑起大局。
他带领的队伍虽对抗日做出过贡献，却也对国共两军的抗日造成了不少困难。抗日功过能否相抵尚且不论，余占鳌领导的土匪行径下百姓的疾苦是昭然的。
最后的《奇死》，回归到余占鳌英雄主义背后的推手，日寇侵华的残忍行径。
毋庸赘言，这是令人脊背发凉的一章。
在日寇血洗咸水口子村落的过程中，余占鳌的五岁女儿被杀、小老婆被轮奸。草莽英雄的内心，总有一片坍塌的瓦砾，而草莽英雄的背后，是以时代为背景的悲情。
好在草莽英雄主义滋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曾为废墟的瓦砾终究得以重建。是重建的心带给莫言一份勇气，去追忆那个不足一世纪前的英雄黄昏。
我聆听这一腔热血
与时空交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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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莫言使用了大量的插叙、倒叙手法，对时间线的准确捕捉成了一个挑战。我在第二遍阅读之后，整理了如下时间线：
1917年余占鳌刺死与母亲姘居的和尚，母亲自杀。余占鳌从此浪迹高密。
1920年余占鳌加入高密东北乡“婚丧服务公司”吃杠子饭。
1923年初夏 “奶奶“九儿16岁出嫁。余占鳌24岁，杀单扁郎一家，形同抢亲，九儿怀上余占鳌的儿子豆官。从此，二人共同经营酒庄。
1923年12月花脖子绑架九儿，余占鳌两千大洋赎回。
1924年7月余占鳌在磨炼枪技之后，巧设计谋只身清剿花脖子匪帮。为防土匪报复，余占鳌也开始了土匪生涯。
1925年初，余占鳌率众绑架知县曹梦九的儿子。结果曹梦九派人反绑九儿和豆官，余占鳌只好交换人质。
1925年三月余占鳌爱上了管家姑娘恋儿，与恋儿搬到邻村咸水口子。
1928年深秋曹梦九设计剿灭余占鳌帮会八百弟兄，余占鳌死里逃生，逃回咸水口子恋儿住处隐居。
1929年随着帮会瓦解，余占鳌下落不明，九儿与铁板会土匪头子黑眼姘居。
1929年初冬余占鳌只身前往铁板会，与黑眼决斗后带回九儿与豆官。
1930年-1938年余占鳌洗手插枪，结束土匪生涯，与九儿重振高粱酒事业。
1938年日寇血洗咸水口子，轮奸恋儿，杀死香官。
1938年初夏罗汉大爷被日寇捉走，后因越狱并试图带走自家黑骡，遭凌迟。
1939年8月8日余占鳌带领游击队于墨水河桥头拦截日寇车队，九儿被日寇射杀。游击队在迟到的国民党帮助下击溃日寇，但死伤惨重，仅余占鳌和豆官幸存。
1939年8月15日日寇血洗高密东北乡，仅余占鳌、豆官、倩儿、刘氏等数人幸存。高粱地里建起“千人坟”。
1939年秋冬高粱地里狗抢人尸，人吃狗肉。几人靠狗肉狗皮挨过寒冬。
1940年春余占鳌在五乱子邀请下加入铁板会，担副会长。
1940年余占鳌和豆官用“假参军”和“假投诚”的诡计分别从共产党和国民党处骗得大量武器物资。
1941年春余占鳌领铁板会为凤莲出大殡，被共产党和国民党先后伏击，又遇日寇来袭，铁板会覆灭，主角们下落未知，红高粱故事主线结束。
后文没有交代的剧情包括：
倩儿和刘氏为何在1941年突然下落不明，豆官后来如何“杀人如麻“？
为何在1957年时躲进家中地洞（也许是躲避建国初的土匪清剿）？
余占鳌为何在日本北海道隐居至1958年（也许是从日本战俘营逃脱）？
在后记中，莫言坦言《红高粱家族》的删减，诚然，1941年后是更加敏感的岁月。
以上这些断却的线索被莫言或许刻意地保留在文中，于是我感受到了莫言的权衡与妥协，却反而更加敬佩着莫言书写历史的勇气和智慧。
同为山东人，高粱魂伴着熟悉的气息。我聆听这一腔热血，与时空交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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