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荆楚对于警局里新来的小美女印象很深刻,不是因为她特别漂亮,也不是因为她二十岁就是博士毕业,而是因为她每到十二点都会有很奇怪的表现。
十一点五十分,他正好路过她的桌边,发现她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之前的资料……”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她拍着桌上厚厚一叠纸,示意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
荆楚接过来翻了翻,的确按照时间顺序都排好了,一目了然。
正说着话,五十八分了,她飞快问:“还有事吗?”
“你有事?”荆楚原本没打算那么早就让她参与办案,虽然局长把人吹得天花乱坠,但他依旧想先看看她的能力。
她扭头看着钟:“到饭点了。”
荆楚恍然,原来她每天守着时间赶去食堂吃饭,这也是令人哭笑不得。
“那你吃完饭来一下我办公室。”
“噢。”
十二点零五分,荆楚做完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去食堂吃饭,杨绵绵却已经回来了,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三个大(肉ròu)包,食堂专卖,皮厚(肉ròu)少,但是管饱,可因为味道不怎么样,一直没人吃。
她不是经济特别困难就是口味太重。
很显然,美女谁都喜欢看,杨绵绵的人多了去了,因此过不了多久,荆楚就在大嘴巴的柳玉嘴里得知了她的八卦。
家境贫寒,靠助学贷款念的书,每个月还贷之后生活费就寥寥无几了,幸好食堂早晚都有饭,她每天准时无误去吃三个(肉ròu)包,以至于每天准点去吃饭的小警察越来越多了……
“你们真是闲得蛋疼。”荆楚面无表(情qíng)看她一眼,“报告写完没有?”
柳玉:“……队长我只是一个小文员求放过好嘛?”
“写吧,今天晚上给我。”
“队长,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前两天是不是刚跑了一个?”柳玉(阴yīn)测测地笑着,并没有想到,诅咒从杨绵绵到警局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杨绵绵进警局后的半个月,荆楚发现自己的工作量轻了一倍不止,这小姑娘年纪小小,但能力着实不赖,一个可以顶柳玉这样的十个,能分配到他的手下,柳局长对他很是不薄。
如果只是聪明也就算了,破案效率也高得不可思议,很多现场只要去看一遍,她就能细心地发现很多容易被别人忽略的线索。
于是破案率也顿时飙升。这样的属下,真是不得不让人喜欢,荆楚在别人面前再严厉,对着她也不(禁jìn)会露出笑意来。
但天才大概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杨绵绵也不例外,她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去案发现场找线索,有一次他就看见她站在墙壁面前一动不动,好像是在思考,但更像是在发呆。
神奇的是,她后来在这面墙里找到了失踪十多年的受害者。
可饶是如此,荆楚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不应有的感(情qíng),在他看来,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
转机出现在他们一起去云南的一次缉凶,因为是个女逃犯,所以他想了想,没带柳玉,带上了杨绵绵去参加追捕。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没有人会料到,竟然地震了。
他们来不及逃离,他抓住了杨绵绵的手,带着她往室内最坚固的地方躲去,就只隔了一秒钟,天花板塌陷,他纯属本能地把她往怀里搂,两个人抱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
。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但更像是过了好多年,摇晃和塌陷停止了,荆楚睁开眼,发现一片黑暗,他被灰尘呛着咳嗽了几声,一边伸手试着摸周围的环境,却被人拉住了手:“别摸,这边都是钢筋。”
“杨绵绵?”荆楚想要扶起她,却发现他们所处的空间极为狭小,根本无法动弹,他们的(身shēn)体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你没事吧?”
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xiōng)口传来:“没事,就是腿伸不直。”
“将就一下吧,没被压到就不错了。”荆楚苦笑。
她就不做声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荆楚听见她问:“你害怕吗?”
“有一点。”荆楚坦诚,“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虽然不是第一次生死一线,但这样等死或是等救援的还是头一次,他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可是杨绵绵却说:“我不怕,我已经写好遗书了。”
“你这准备工作(挺tǐng)充分的,这是你第一次出警啊。”之前杨绵绵都没有亲自抓过凶手,没想到她第一次就连遗书都写好了,荆楚不免调侃了一句。
她说:“我是十岁的时候就写好了。”
荆楚一惊,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却自顾自地问:“我们死了,会算是殉职吗?我养了一只狗,会把我的抚恤金给我的狗吗,我在遗书上写了,我所有的现金都给我的狗作为抚养费,我的房子卖掉之后捐掉,我的书和家具都送给后面那条街的老头,他们应该会照着做吧?”
“我们不会有事的。”荆楚的心反倒是柔软起来,“你别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要坚持下去,好吗?”
杨绵绵却(挺tǐng)无所谓的:“我不怕死,死了也没什么,我们家海盗会自己找东西吃,我也不怕它饿死,它会自己拿钱买东西,其他也没什么,死了就死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应该放弃自己的生命。”在这种时候,最要紧的就是意志力,荆楚怕她丧失希望后就真的出不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警察吗?”大概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杨绵绵的话也比平时多了起来,她耐心地和他解释,“我担心我死在家里,臭了才有人发现,没有人给我收尸,跳楼的话,死相太难看了,所以还是因公殉职听起来好一点儿,会有人给我出钱收尸,会有人给我安葬,逢年过节,还会有小朋友给我去墓园献花,我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荆楚难以置信:“你就是为了牺牲才当警察?”
“对啊。”杨绵绵很平静,这一天是她想了很久的,虽然没有想象中痛快,但并不是难以接受,“你怕死,是因为你有留恋,我无所谓,是因为我已经无所留恋,所以如果你需要活命,可以把我杀掉吃掉,但你要帮我养狗。”
荆楚活了三十年,头一次听见那么荒谬的交易:“杨绵绵,你……”他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半天才问,“你没有任何心愿吗?”
“心愿?”她想了一想,“我想结婚,我想找个男朋友,我想有人对我好,我十几岁的时候是那么想的,但现在发现,谁都靠不了,我活腻了,活着没意思
。”
荆楚试图唤回她的希望:“你不想周游世界吗,不想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再风风光光嫁一个好的男人?”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比你早死,那样我死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身shēn)边是暖的。”
荆楚一瞬间觉得呼吸困难,他放低了声音:“别那么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杨绵绵不说话了。
又过了很久,她问:“你渴了吗?”
“我还好。”荆楚刚刚从沉睡中醒过来,努力打起精神。
杨绵绵往他手里放了一瓶水:“给你。”
“你哪里来的?”荆楚拧开盖子,想先给她喝一口,杨绵绵懒洋洋地拒绝了:“我不喝。”
荆楚微微皱眉:“别闹,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他把水递过去,结果正好打到了她的鼻子,她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喝,你慢慢喝,坚持得久一点吧。”
“杨绵绵!”荆楚发了脾气,“张嘴。”
他摸到她的脸,扳开她的下颚,灌了两口水进去,直接把她给呛到了:“咳咳咳,你干嘛呢,我不要你管。”
“听话。”荆楚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把盖子小心拧好,“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杨绵绵却真的犟上了:“我没有发脾气!我真的无所谓,你人不坏,你要活着回去,你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女朋友,以后还会有孩子,你只要帮我养狗就行了。”
“有一口水喝,我们就分着喝,要活着就一起活着,要死,我也陪着你一块儿。”荆楚特别平静地说。
杨绵绵却被他陪着两个字说愣了一下,突然心酸起来:“我不要你陪,我可以一个人的。”
“你现在还是我的下属,你得听我的。”荆楚把她摁回自己怀里,“休息吧,节省一些体力,还要很长时间才行呢。”
杨绵绵只好不吭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绵绵觉得肚子里空((荡dàng)dàng)((荡dàng)dàng)的,她倒是什么都不想吃,但知道兜里有个包子,实在忍不住(诱yòu)惑,摇醒他:“我有个馒头,你吃了吧,我想着就觉得饿了。”
荆楚忍俊不(禁jìn):“不想死了?”
“想,所以让你吃。”她把口袋里冷掉的三个大馒头给他,因为从小挨饿,她现在有钱了就会在口袋里放点吃的,馒头冷了也不难吃。
荆楚照例拿过来,掰开她的嘴塞进去,绝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杨绵绵这一回反抗得不激烈了。
荆楚想她有点斗志,就故意问:“想结婚啊,那喜欢怎么样的男人,出去以后我给你介绍好不好?”
“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能太丑,我长得漂亮,他不能难看,不能太矮,不能太瘦,嗯……”杨绵绵绞尽脑汁,“会做饭吧,我想吃一顿家里的饭,十多年没有吃过了,然后……嗯,会陪我睡觉,像你一样暖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时候特别容易被感动,荆楚听着听着,险些落下眼泪来了,他想也没想,脱口就说:“那如果我们出去,我们就交往好不好?”
“不,我们在出去之前交往好不好?”杨绵绵比他还异想天开,“假装我们是男女朋友,反正我没有人喜欢,你也总是跑丢女朋友。”
荆楚听到后面忍不住失笑:“你又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你工作太忙了,女朋友总是和你分手,好可怜。”
荆楚不知道杨绵绵居然也这么八卦,但现在两个人恐怕再也没有被救出去的一天,临死前能那么苦中作乐也不错,他那么想着,就点头应承下来:“好啊。”
“那我们就是(情qíng)侣了。”杨绵绵一本正经地问,“那首先我们会干什么呢?”
荆楚想了想:“约会吧。”
“约会是怎么样的呢?”
“一般会先吃一顿饭。”
“那我们就吃饭吧,在你家里吃好吗,你会不会做饭?”
“会,你喜欢吃什么?”
“蛋炒饭。”她说,“炒米线,炒面,泡面,我都喜欢吃。”
荆楚静默了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喉头酸涩起来,不由放柔了语调:“我会做很多菜,糖醋排骨,红烧(肉ròu),虾仁炒蛋,清蒸鱼……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都没有吃过。”杨绵绵笑了笑,有点惆怅,“听起来都很好,那好吧,我们现在已经吃了饭了,然后呢?”
荆楚就笑:“然后就该回家了,第一次约会就是这样。”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我约你去看了电影,你喜欢看什么?”
“什么都可以,有什么好看的呢?”
“泰坦尼克号吧。”
“这个我知道,是个(爱ài)(情qíng)故事。”
他们说笑着,仿佛真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约会,但谁都知道那是假的,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焰中看到的景象,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到最后,杨绵绵问:“这些都是假的,但是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荆楚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有点奇怪,(热rè)(热rè)的。”
“会好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她的手。
杨绵绵沉默半天,突然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突然不想死了,不,我想死得慢一点,然后这个梦,我可以做得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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