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其实没有路,就算是有路也会在一场风沙过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金铁交鸣的骑兵咣咣咣的从驼城边上跑过,一会出现在沙丘的顶端,一会儿出现在干枯的绿洲边上,像是一群无所事事的鬣狗。
战争最大的毛病就是会死人,一个地方一旦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你会奇怪的发现,那里的人就会变得很少,你能在西域的戈壁上时不时的见到死去的骆驼,死去的牛羊,就是看不见人,不管是活着的或者死了的你都看不见。
只有人才有埋葬同类的习惯,商贾们在商道上见到了死人的枯骨,不论商队的首领是不是奸商都会将这些骨头找一个风沙比较小的地方掩埋好,入土为安么,这个习惯一定要传扬下去,万一自己死在沙漠上,后来的人也会这么干,在沙漠里,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老辈人就是这么说的。
至于强盗们就更加的尊重入土为安这个传统,杀了人之后就要赶紧埋起来,宛如埋骨头的狗,不让老天看见,只能让后土奶奶知道,毕竟老天爷会打雷,后土奶奶会仁慈些,就像是一个溺爱自己孩子母亲,在孩子干了坏事之后,母亲都会加以隐瞒。
一阵小风吹过来,沙漠里就会起尘土,飞扬的尘土就像虚拟的攻城锤一样撞击在驼城上,气势凶猛却没什么力道。坚固的驼城一天不知道要接受多少次这样的攻击。
驼城中央的大木屋子里的人,却没有心情感受大漠的粗狂豪迈,一个个急匆匆的抱着厚厚的文牍进出房间,就连解手也是一路小跑。
只要是当兵的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伸长脖子往大木屋瞅一眼,遇到中途出来透气的文书他们会笑着递上一把炒豆子,小声的问他军工到底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计算完毕?
文书把豆子嚼得嘎嘣作响。故作神秘的给了一个手势,对方立刻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赚了多少军功,够不够全家免税的,够不够回到县里当捕快的,够不够弄一个什么什么军功章回去。
“陛下就打算拿这东西糊弄我征西军?没有大把的银子。金子,珍宝,土地,女人,高官厚禄只有这么一个破铁片片?铸造的还不够精美,放到当铺能当一枚银币吗?“
云烨咆哮的声音西域天上飞的老鹰都能听见,在后世他受够了这样的欺骗。”云烨同志在过去的一年中做出了……特发一张奖章以资鼓励,大家鼓掌……
云烨同志在九八年度付出了艰苦卓绝的……特发一枚奖章以资鼓励,大家鼓掌……
云烨同志……“
说多了都是泪。做牛做马一年,得到的不是一张纸片片,就是一个铁牌牌,美其名曰精神奖励,比起什么钞票,黄金高级的太多了……”这缺德主意谁出的?“云烨看到桌子上那些熟悉的牌牌样式,添上一些星星就和自己以前得到的东西没有差别,想起自己的遭遇。再想想这些在大漠里吃沙子的傻蛋,怒火快从肛门里往外喷涌了。”嘿嘿嘿。老云,你别冲我发火啊,我从乱石城跑到这里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这是朝廷今年的新举措,是新政。你看这个金龙牌牌就是专门颁发给大将军一级的,你有一枚,老汉也有一枚,对了,这一枚金龙拖着书卷的牌牌是老杜的。他是文官,只能获得这样的牌牌。“许敬宗端着茶壶,似乎非常的高兴,又是一个被名誉弄傻的傻蛋。”你也是文官,怎么就没得到一枚四脚蛇拖手纸的牌牌?“”不同,不同,大大的不同,老夫可是亲自领着大军和吐蕃人在城头厮杀过的,获取的是真正的军功,怎么能和老杜这样在后方支援的文官比较。“许敬宗说起这事就充满了得意,文官的功劳不管立的多大,都比不上军功实在,在大唐军功有时候能保住老命,就算是一不小心贪污了,或者看上哪家的闺女用个强了,有军功在,皇帝说不定看在你替自己卖过命的份上,手一松,就给你一条活路,大唐的文官干这些事情,名声就臭了,基本上没什么死灰复燃的希望,武将就不同,不贪污,不谎报军功,不强抢民女的武将叫武将吗?
夜御十女的老流氓李弘基,贪污成性的长孙顺德,爵位不是被皇帝拿掉了吗?只不过在皇帝大寿的时候,抱着皇帝的腿大哭了一场,被皇帝弄到偏殿不知道抽了多少嘴巴子,然后就喜孜孜的回来了,寿宴过后,爵位就恢复了,连这些年没给的俸禄都一并算给他们了。
相比之下魏征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爵位恢复了,但是名声也臭掉了。”老云,千万不要小看这些牌牌,金贵着呢,你这回一口气得了六枚勋章,这些东西可是能挂在朝服上显摆的,见官不拜这是起码的。“
许敬宗从里面拿起一个白银制作的猛虎徽章放在云烨的胸口上不断地比划。”你傻了还是我傻了,朝堂上现在有我必须大礼参拜的人吗?大朝会给陛下参拜是个人就逃不掉,这个老虎徽章和我有个屁的关系。不行,我这就上奏表,陛下不能这样糊弄这些百战的将士,都是血洒疆场才能上老子的功劳簿,被这样一糊弄激起兵变就不好了。”
“兵变?谁会造反?这东西在长安试着执行的时候,获得奖章的将士哭声震天,尤其是锲必他们几个异族将领,拿刀子把脸割破发誓向陛下效忠,军中将士也是齐呼万岁,没人不愿意啊,东面,南面,北面的大军已经弄完了,就数咱们跑的远,天使直到现在才把这些东西送过来,陛下说了,这些东西是酬谢将士们英勇杀敌的,回到长安之后还有封赏。”
“回去还有?”
“有啊,听说娘娘已经命内府准备了,这一次的大封赏直接从内府出,不占用国库的钱粮。”
听到还有封赏,云烨这才变得高兴起来,这就对了,都是老实巴交种庄稼的汉子,学什么高贵人,总归是真金白银才能动人心吗,这些牌牌作为一种精神抚慰的手段也不错,自己的金龙牌牌颠着就压手,一枚金币的份量啊。
欣赏了一会勋章,云烨忽然想起许敬宗提到的那个天使,连忙问道:“天使哪去了?怎么不见他过来,不敢怠慢,怎么需要好好地招待一下,回去了也好帮我们说几句好话。”
许敬宗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道:“死了,在乱石城就死了,住了不到一个月,喝水喝的上吐下泻,挺了三天就死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回到长安老夫打算住在燕来楼不出来了,娘的,我的胡姬都死了,土生土长的人都受不了,老夫这三年至少减寿十年。”
云烨狐疑的看着许敬宗说:“不会是天使打你胡姬的主意被你给干掉了吧?说说,你是怎么干的,放心,兄弟帮你清理后尾,一定要他成为一桩无头案。”
许敬宗哭笑不得把茶壶墩在桌子上,指着云烨笑骂道:“这三年你在军中变得越发的猥琐了,用了四五年的胡姬,谁肯为她去杀人。就算是送给黄元寿,他也得接手啊!”
老朋友见面就是开心,胡说八道一番就能让人立刻开心起来,西域这个地方太邪性,基本上是友情的死亡地,人只要到了西域,野心就会蹭蹭蹭的往上涨,熙童如此,寒辙如此,好好地何邵也是这样,看惯了一望无际的大地,就起了霸占之心,看到天地空阔,就想把自己的名字镌刻在这片土地上,殊不知,西北的天空容不下多少雄心壮志之辈。
还是老许这样的千古大阴人靠得住,胸无大志的一味往富贵圈子里钻,看多了西北地只想着自己的十丈软红,一门心思的往家里搂财,这才是长久活人的模样。
云烨发誓,家里面以后绝对不让那些有着雄心壮志的家伙登门,越是高瞻远瞩的家伙就要越发提防,以后家里只招待那些鼠目寸光,胸无大志的人,混吃等死的人绝对要好好地招待,这些人才和自己是一路人,免得把感情投入进去之后收获一肚子的委屈。
功劳簿被范弘一送上来了,老范的眼睛红红的,这些天就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好觉,总觉得不好埋没将士们的功劳,和自己手下的那些五蠡司马日夜不休的查证,调查,尽量做到不疏漏一人,他本来就是一个极为方正的人,手头有事,如果不处理妥帖了就睡不着觉,大帅要得急,功劳簿刚刚整理好,他就送了过来。
云烨翻看了一下功劳簿,拿一支红笔把自己的名字划掉,再把杜如晦的名字划掉,然后把排在后面的郭平的名字提到了前面,和程处默的名字并列。干完这些事情之后对范弘一说:”把弟兄们的功劳在现在的基础上提高三成。“”啊?“范弘一的嘴巴张的像河马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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