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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蛮纳闷儿,我说:它是狗耶……它是狗它怎么能皈依?
大和尚反问我:它是条小生命不?
我说:嗯呢。
他继续问我:那你是条小生命不?
我说:……我我我不明白您是几个意思?
他哈哈大笑着说:对喽,你也是条小生命,我也是条小生命,它也是条小生命,OK,回答完毕,自己悟去吧。
世人都推崇仁爱和善良,
可生命价值若不平等,再善良、再仁爱,也是有差别的爱,也是不停权衡中的善良。物质世界愈发达,分别心愈盛,人心愈七窍玲珑,“平视”二字愈难。
平视越稀缺,真正的人文关怀也就越匮乏。
这是个缺乏平视的时代,人们嘴上说人人平等,现实生活中,却总禁不住屡生分别心:按照名望高低、财富多寡、资源配置权的优劣、社会属性之强弱……对自己的同类远近亲疏,仰视或俯视。
哎哟,我说这事儿不太对啊,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请自由选择视角去解读:俯视、仰视、斜视、漠视、无视……或者平视。
(一)
据说全世界有7.9亿佛教徒。
我是其中之一。
我皈依的是禅宗临济,在家修行,算是个居士,但旧习难改修得不好,热爱冰啤酒和软妹子,又屡造口业,杀、盗、淫、妄、酒五戒只勉强持了两戒。
我皈依得早,底下一堆师弟,他们习惯喊我“大师兄”,喊猴儿似的。大家金刚兄弟一场,几世种来的福田,故而也乐得和他们开玩笑。
有时候,在街上遇见了,他们冲我打哈哈:大师兄干吗去啊?
我回一句:妖怪被师父抓走了,我捞人去。
他们喊:带金箍棒了没?
我说:带你妹。
说完了一回头,师父站在屋檐下背着手冲我乐。
师父说,管管你那嘴吧,唉……你师弟比你强多了。
大和尚宝相庄严,颇有威仪,我蛮怕他的,但用余光扫一眼那帮逗逼师弟,对他这话着实不服气,我梗着脖子打问讯:您指的是我哪个师弟?
师父瞪我一眼,说:昌宝。
我说:好吧师父你赢了,你非要拿昌宝来举例子吗?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昌宝是我师弟,是条哈士奇。
墨分浓淡五色,人分上下九流,猫猫狗狗却只有两种分法,不是家猫就是野猫,不是宠物狗就是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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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宝例外,它既不是宠物狗也不是流浪狗,是条正儿八经的佛门居士狗。
昌宝半岁的时候来的丽江,我不清楚它的出身,是被捡来的还是被人当礼物送来的,或者是从忠义市场狗肉摊位前被刀下救命的,总而言之,它的身世是个谜。知情的只有大和尚,他懒得说,我们也就不太好问。
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正在做皈依仪式。师父披着袈裟、立着念皈依文,它夹着尾巴趴卧在跪垫上,小佛堂里烛火摇曳,隔着袅袅烟气,准提菩萨笑意慈悲。师父一本正经地念着: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今对佛前求忏悔……我这叫一个纳闷儿,心说,您老人家折腾这么半天,它也未必听得懂啊……昌宝那时候小,檀香的烟气飘过它的大鼻头,它“呲、呲”地打喷嚏,听起来好像在一问一答一样。
我蛮纳闷儿,找师父释惑答疑。我说:它是狗耶……大和尚笑笑地看着我说:它不是狗它是什么?是张桌子吗?
我说:它是狗它怎么能皈依?
大和尚反问我:它是条小生命不?
我说:嗯呢。
他继续问我:那你是条小生命不?
我说:……我我我不明白您是几个意思?
他哈哈大笑着说:对喽,你也是条小生命,我也是条小生命,它也是条小生命,OK,回答完毕,自己悟去吧。
大和尚老让我自己悟,我悟来悟去悟不出个六,于是跑去问昌宝。
知道问它也白搭,但事情搞不明白的话我别扭,我拿个棍儿戳戳它,问它:喂,傻狗,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它以为我在跟他玩儿,立马肚皮朝天仰躺着,露着大花生一样的小鸡鸡,它还摇尾巴,还伸嘴啃棍子头儿,啃得口水滴滴答答。
我说:你可真是条傻狗,不过你长得挺好玩儿的。
师父在花架下喝茶,他隔着半个院子喊:别“傻狗傻狗”地喊,如果别人喊你“傻冰”你愿意吗?这是你师弟,以后喊师弟,昌宝师弟!
不得不承认昌宝师弟的皮相还是不错的,一表狗才,比古城其他哈士奇漂亮多了。它眉毛浓得很,舌头长得很,耳朵支棱得很,毛色黑加白,又厚又亮,像整块的开司米一样。
像一大坨会跑的奥利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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