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的府邸在都城郊外,由三公主亲自选址。王宫中有太后,太后和死去的三王夫安巡又有点纠葛,自然还是住出来舒坦一点。
她禀性喜好好山好水,选的地方也是近山近水,府邸虽然不及太后寝宫威严肃穆,却多了一份难得的雅致清幽。
已经深夜,才措手不及来了一群贵客,三公主忙命人准备客房。
秋篮等手忙脚乱侍侯容恬和凤鸣,容恬侍侯凤鸣沐浴,反正最舒服的就是醉倒的凤鸣,不但拉着容恬,一曲一曲高唱流行曲,还丢开往日的薄脸皮连连对容恬献吻,最后终于在容恬的安抚下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睡到日上三杆才睁眼。容恬在床边早已衣裳整齐:“当大王后第一次误了议事,鸣王怎么陪我?”
“咦?”凤鸣坐起来,眨眨惺松睡眼:“这是哪里?”
秋月端着热水进来,笑道:“鸣王昨晚醉胡涂了,这里是鸣王嚷着要来的三公主府邸啊。”
“哦,原来是三公主的地方。”凤鸣讪笑。
换了衣服,和容恬一同出来见主人。
三公主早命人做了许多精致点心,别具心思地在泉眼旁安排早饭。
“鸣王醒了?”佳人还是佳人,一笑已经让人心暖暖。三公主芊芊玉指朝依照天然石头造型雕成的座椅上一指,笑道:“快坐吧,点心已经布置多时。”
“打搅公主了。”凤鸣拉着容恬坐下。他如今不是西雷太子,自然不能叫王婶,只好转口称公主。
泉边风光独好,出了王宫好像与种种争斗相离好远,人也顿时轻松不少。几人一边取了热腾腾的点心品尝,一边闲叙。
“昨夜鸣王醉酒,今天可有头疼?”
容恬答道:“已经服下宫中的醉酒药。”
三公主轻轻笑道:“大王对鸣王真体贴,难怪当日鸣王肯冒大险,假扮太子到繁佳。”
凤鸣不好意思,拱手道:“当日隐瞒公主,请公主原谅。”
“若说隐瞒鸣王当时的身份,还没有什么。但说到另一件事,本宫就要向鸣王问罪了。”
此话里面似乎有文章,容恬和凤鸣对望一眼。
凤鸣露出迷惑的样子,问:“不知道公主要问什么罪?”
“鸣王当日向我保证可以向大王请教演算之术,可到现在都没有履行诺言……”
“哦!”凤鸣恍然大悟,拍额头道:“对,事情多如牛毛,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嘻嘻,要再向公主道歉。容恬其实不会演算之术,我当时不想公主嫁给那可恶的离王,所以撒谎。”
三公主露出失望之色:“啊……”
凤鸣当时为了西雷安危,用天下无双的演算术和容恬的名头将三公主骗到西雷。
三公主好歹是一国公主,著名美人,可惜命苦,死了老公再死老爸,因为王位纠纷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能呆下去。
现在又被自己骗了。现在想起来,不由有点内疚。
凤鸣连忙补救:“不过公主放心,我会演算,三公主府邸雅致又大方,我在这里住几天,和三公主好好切磋一下好了。”
“好啊。”三公主当然高兴,眼睛一亮,刚要点头,眼角忽然瞄到容恬变沉的脸色。她也是聪明人,立即转口道:“可这里位于都城之外,并没有王宫安全。鸣王身份贵重,还是小心一点好。不如等鸣王有空的时候多来坐坐,我们再切磋。”
“好啊。”凤鸣一口答应。
吃过早点,一行人告辞回宫。
凤鸣言而有信,第二天等容恬上朝后就带着烈儿容虎去探望三公主。
他肚子里学问是历经千年累积下来的精华,每说一个定理都让三公主感叹惊讶。
虽然已经有了容恬,美人到底还是美人,一笑一诧都令人赏心悦目。三公主的思想在这时代已经算先进,凤鸣和她交流非常舒服,结果一逗留就留到晚上。
匆匆赶回王宫,果然被容恬劈头骂了一顿。
秋篮几人缩头缩脑在旁边看凤鸣挨骂,烈儿道:“鸣王出去散散心也好,前几月他虽然老实,但是我都怕他憋出毛病来。”
“对啊。”秋月点点头,又皱眉道:“可三公主是个美人,就怕鸣王对着她久了,难免……”
“这个不用担心,你看大王没有禁止鸣王见她,就知道三公主对鸣王一点影响都没有。”
秋星也嗯一声,老实地说:“除了大王,我看没有人可以影响咱们鸣王。”
四人嘿嘿笑了一场,容虎最沉默,静坐在室内,说了一句:“你们一点规矩也没有,连大王和鸣王也敢笑。”
烈儿捂着嘴道:“大哥,等你侍侯鸣王久了,也会跟我们一样的。”
容虎一脸无奈,只好摇头。
凤鸣被容恬骂了一顿,晚上被容恬在床上贪心不足的折腾个半死不活,一早爬不起来。容恬去议事后,他在床上挣扎半天,思考是否要乖乖起床赴三公主的约。
昨日和三公主谈论物理定律用在民间的例子,大有收获。原来有许多重要的劳动可以借助物理知识设计工具使效率得到提高,这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因为工具还没有着手设计,他昨天顶着容恬的责骂不肯把收获说出来。
哼,要让容恬吃一惊才好,不然整天只有我吃惊没有他诧异,也太逊了。脑海中闪过迎风飞扬的鸣王旗帜,豪气顿生。
一想到这里,全身被容恬夺去的力气仿佛回来五成,凤鸣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裳。
“烈儿,去三公主那。”
“今天还去?”
“当然,三公主的本事比王宫中的老师更厉害,我要天天去。”
带上容虎烈儿,又再出发。
满怀高兴到了三公主府邸外,三人顿时惊住。
昨日还满是山光水色,有着主人身上特有雅静气息的府邸,今日忽然弥漫愁云惨雾。所有仆人侍从身穿白衣,面带戚色地到处张挂白色布幔,大门前高挂一双全白灯笼,上面用朱砂写了大字――仇。
凤鸣脸色骤变,轻声道:“出了什么事?”连忙下马,迈进大门。
三公主身边的侍女分雁正在走廊下抹泪,见凤鸣过来,行礼道:“拜见鸣王。今日公主不适,不能接待,请鸣王过几日再来吧。”
“分雁,出了什么事?”凤鸣问:“外面全部挂了白幔,门口的灯笼……到底……”
分雁一听凤鸣发问,忍不住紧紧咬唇,留下两行泪来。
“公主呢?三公主在哪里?”
烈儿在外面拉住一个侍从轻声问话,脸色渐渐凝重,走过来在凤鸣儿边轻声道:“鸣王,繁佳大丧。”
“大丧?龙天死了?”
龙天是繁佳二公主的王夫,容恬当日估计无错,继承王位的不是归森,而是不露声色的龙天。
烈儿摇头:“不是,龙天他……”正要凑过去细说,三公主的声音忽然从室内传来。
“鸣王既然来了,就请进屋吧。”
凤鸣看烈儿一眼,走进屋中。
三公主身上穿着素白服饰,一件首饰也没有戴。她似乎悲痛过度,有点失神,红肿的双眼朝凤鸣幽幽一望,轻道:“该我向鸣王道歉。昨日商议好的耕作工具图,还没有准备。”
“不急不急。”凤鸣坐下,倾前关心地问:“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繁佳的惨事,与鸣王无干。”
“公主告诉我,让我也分担一点。”
三公主长叹一声,形容憔悴,悲声问:“鸣王当初曾派瞳将军告诉我,父王的病可能是被人下药。鸣王可还记得?”
凤鸣点头:“对,我记得。”
“父王所中之毒,名为摄漫,是天下奇毒之一。”凤鸣转头,和身后烈儿对望一眼。老繁佳王中了摄漫,他们早就知道了,不过一直对三公主保密。现在三公主知道真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公主在轻叹一声,徐徐阐述经过:“父王大丧后,繁佳遭遇大水,王墓被浸。为保父王遗体不受损伤,守墓侍卫按历代惯例暂请出棺木。也许是父王在天有灵,棺木在搬抬时忽然裂开,露出父王遗体。尸体从头到脚,漆黑一片,僵硬如木,只有喉咙处有一道浅紫痕迹。”她顿了一顿,方道:“只有中了摄漫之毒的人,才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揭发的。凤鸣叹气道:“天网恢恢,也许真是繁佳王有冤显灵了。不知道大丧是指……”
“此事一传,繁佳上下惊惶,王室更提出要严惩贼子,大王夫归森领头,暗中筹划处置篡位者。龙天做贼心虚,他已经掌握繁佳兵权,可以任意施威,结果……”三公主凄凉地看窗外一眼,哽咽道:“结果龙天一手遮天,一夜间派兵以谋反之名缉拿繁佳王室上下千余口。”
凤鸣瞪大眼睛:“他……他把整个繁佳王室给……”
“除了二王姐被软禁在王后寝宫外,其他人……”三公主咬牙,齿间挤出两个森冷的字:“尽斩。”
“尽斩?”凤鸣骤然站起来。
阴风阵阵,从遥远的繁佳凄厉呼啸,刮入西雷三公主的府邸。
千余口的繁佳王室,在漆黑的夜中,哭叫着从每个豪华的厅堂中被推出来,无论男女老少孕妇还是婴儿,都溅血在白森森的刀下。
第一次,凤鸣知道了古代争斗的残忍和血腥。
可怜的三公主,在无声无息的清晨接到家破人亡的消息。不但庞大的王族一朝尽毁,连唯一因为夫妻名分而保住性命的二姐也受不住打击而疯掉。
凤鸣齿冷:“没想到龙天如此丧心病狂。他一定不得好死!”
三公主忽然站起来,遥望繁佳方向,眼中射出熊熊怒火,咬牙轻声道:“龙天,我誓杀汝。”
三公主骤然遭遇惨事,凤鸣不能再谈耕作工具的事。他深深同情三公主遭遇,留在府邸里安慰三公主,在烈儿再三劝告下,才放心不下地离开,临行前三公主对凤鸣道:“鸣王不必担心我。龙天一日不死,我都会好好活着。这里到处都是白幔纸钱,阴气颇重,鸣王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常来的好。”
“不碍事。”根据心理学,遇到重大惨事的当事人都会故做坚强,可如果没有人支持安慰,极有可能随时崩溃。凤鸣坚持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路心情沉重地回到王宫,容恬已经在太子殿。
“容恬,可否起兵攻打繁佳?”一见容恬,凤鸣劈头就问。
容恬今早也接到消息,皱眉道:“你今日去见了三公主。”
“对。”凤鸣看着他问;“可否起兵攻打繁佳?”
“你要为三公主报仇。”
“不是为某人报仇,而是不惩罚龙天,实在太没有天理了。”凤鸣摞起袖子,忿忿不平道:“杀人如麻,没有人性。他是靠繁佳王室的提携才当上大王的,哼,夺了王位,居然还要赶尽杀绝。”
容恬沉吟片刻:“繁佳兵力不差,龙天现在已经将国内反对他的势力一举拔除,兵权更加统一。而且,西雷边境上与同国的战争刚刚结束,兵士需要休养。”
“那……”
“凤鸣,你不觉得龙天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夜将繁佳王室灭族,非常奇怪吗?”
凤鸣蹙眉,坐下喃喃道:“不错,王权在手,应该可以一步一步剪除异己。难道……”他转头看容恬。
两人同时道:“若言!”
“可若言为什么这样怂恿龙天?”凤鸣摇头不解:“为了让龙天更好地帮他控制繁佳?”询问的目光落到容恬身上。
容恬凝神想了一会,摇头道:“若言这步棋走得高深莫测,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莫非他要加快吞并天下的计划,先从繁佳出手?”
凤鸣抿唇思考了一会,抬头问:“是否龙天开始不受他的控制,若言安排这样一场惨剧,让龙天受各国谴责,那样,龙天就必须倚靠离国的支持来保住王位,对若言再不能起背叛之心。”
两人讨论半天,没有结论。
次日就是容恬宣布的庆典之日。因为凤鸣提议梯田和水车的建议而使西雷丰收,所以全国大庆。
繁佳愁云惨雾,西雷却正好相反,到处喜气洋洋。
凤鸣昨夜因为繁佳惨剧的事和容恬讨论到很晚,今天一早却被容恬硬抓了起来。
“快更衣,我们要出去见百姓。”
“见百姓?”
“今天是庆典,自然要出去露脸。你是鸣王,也要担点责任。”容恬将懒洋洋的凤鸣从床上拖起,帮他换了内衣,少不了在结实细致的肌肤上留下几点小痕迹。
秋篮等也换了庆典的衣裳,穿得姹紫嫣红,端了热水和早点进来,笑道:“鸣王总算起来了,多亏大王在这里,不然我们可叫不起来。”
吃过早点,和容恬一同出宫。
王宫大门一开,轰动的欢呼传了过来。
“大王万岁!”
“鸣王万福!”
“西雷万岁!”
…………
外面万头攒动,凤鸣骑在白云上眺望,到处人山人海,笑声欢呼不断,昨天三公主处的凄凉悲伤,仿佛被欢呼带走许多,顿时心情也轻松起来。
“好热闹。”
容恬转头对他微笑:“热闹的在后面呢。市集上有两天两夜的宴席,让百姓自由取用,也可以用罐子装了带回家与儿女家人分享。”
烈儿在一旁嘻嘻笑:“鸣王才不关心宴席,他恐怕喜欢马戏和猴子。”
果然,凤鸣立即亮起眼睛:“马戏?猴子?”
“已经是西雷的鸣王了,还象个小孩似的。”容恬摇头,叹道:“我也想看,可惜今天大王一定要规规矩矩骑在马上让百姓瞻仰一天。你要去看,就自己去吧。”
凤鸣眨眨眼睛:“那我陪你好了。”
容恬看他不甘愿的模样,觉得有趣,微笑道:“不必,这种事我做惯了。你闷不得,尽情玩吧。记得,要带上烈儿容虎。”
凤鸣欢呼一声,转头朝烈儿使个眼色,赶紧偷偷溜出众人视线。容虎无声接受容恬示意,默默跟在后头。
烈儿拉着凤鸣回到王宫侧门旁供人临时休息的小屋旁。
“昨天大王特意吩咐把国内各处著名的杂戏团召集到都城表演,明说是让百姓同乐,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鸣王?”烈儿取出一包平民服饰和面罩,嘿嘿自夸道:“说到去市集看热闹,我当然早有准备。”
凤鸣嘻嘻点头:“烈儿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要乔装打扮?”
两人笑着换了平民装,一出小屋,骤然看见守在门外的容虎怀抱宝剑,居然已经换上了一套半旧的武士服。他表情严肃,活脱脱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武者。
凤鸣有趣地围着容虎打量两下,啧啧道:“看不出容虎平日不声不响,居然手脚麻利,换衣服比我们更快。”
烈儿骄傲地点头:“当然,不然怎么会被大王看中?”
容虎被这两个毫无正经的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咳嗽两声:“鸣王要去哪里?我们出发吧。”
“先去看马戏!”凤鸣和烈儿异口同声高叫着往外走。
容虎无奈地摇头,跟在后面。
市集上热闹非常,到处都是拥成一团一团的人群,要知道里面正在干什么,要出足吃奶的力气挤进去才行。
凤鸣和烈儿有趣地挤了四五次,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猴子和杂戏,驻步在一个耍蛇的摊子前。
容虎唯恐有人趁乱偷袭,一直小心翼翼,满目警惕地站在凤鸣身后,隔断后面拥挤的人群,怀中的宝剑更是时刻不敢离手。
烈儿面上看似全神贯注玩耍,其实袖中暗藏小刀,视线不断扫视周围,观察是否有人在旁窥探凤鸣动静。真正玩得轻松高兴的,只有乐呵呵的凤鸣。
看过耍蛇,钻出人群,到市集中心的宴席中逛了一圈。不少百姓在争相用罐子装王宫方法的食物和美酒,凤鸣也凑趣地找了个罐子排队取酒。出了一身大汗得到满满一勺美酒外加一大块烤肉。
“我今天要好好玩一场,可不能喝醉了。”凤鸣朝烈儿使个眼色,两人嘻嘻一笑,心照不宣地把酒灌到容虎嘴里。
容虎在三人中武艺最高强,今日却受命要让凤鸣尽兴,况且外面的酒水没有经过检验不可以让凤鸣入口,只好啼笑皆非地任他们作弄一番。
那块烤肉,被凤鸣顺手送给身边的小孩子,让他们欢天喜地地捧回家去。
疯了一个上午,连玩心无敌的凤鸣也有点筋疲力尽。容虎和烈儿全身不曾放松,早有点挨不住,烈儿劝道:“要吃午饭了,我们回宫吧。”
“容恬中午回太子殿吗?”
“大王中午要陪太后在王宫城楼上和百姓一道进食。”
这也算是西雷的一项收拢民心政策,每逢盛大庆典,大王和王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女性要在王宫城楼吃午饭,表示王宫外的千万百姓与他们一同进食。
听见容恬中午不回太子殿,凤鸣便没了回去的兴致,沉吟片刻,抬头道:“我们该去看看三公主。”
这里笙歌处处,她那里一片凄凉。想起人情冷暖,不免立生内疚。
烈儿暗叹凤鸣心地淳厚,笑道:“那好,我们去看三公主。不过……鸣王还是换一套素白衣裳再去的好。”
“嗯,你说得对。”凤鸣点头。
三人又朝王宫侧门走去,烈儿在那里放了许多临时穿的衣裳,这下刚好派上用场。
凤鸣走在前面,烈儿故意拖后两步,在容虎耳边轻声道:“鸣王要出城,派一百精兵在后护卫,不要靠太近让他发觉就行。”
容虎摇头,缓缓道:“两百。”
“好,两百,我去侍侯鸣王更衣。大哥调动人手。”烈儿朝容虎笑笑,快走几步,又与凤鸣并肩。
换好素衣,烈儿命人牵来白云和另两匹骏马。
三人上马,哒哒出了都城,一路朝三公主的府邸驰去。
到了三公主府前,入目全是惨淡的素白,都城中的欢乐歌舞,与这里毫无关系,凤鸣长长叹息一声,不由黯然。
昨夜和容恬讨论一晚,最后还是决定在未把此事内幕弄清楚前不出兵讨伐龙天。这样做虽然有情有理,可凤鸣多少还是觉得对不起三公主。
三公主知道凤鸣来了,在室内接待,坐在窗边,强笑道:“想不到西雷庆典,鸣王居然会来。”
“公主也知道今日庆典?”
三公主转头看着窗外,淡淡道:“笙歌扬万里,唉声无人闻。世间可以被众人听见的哭泣,原本就不多。”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面前的沙池中。平日醉心痴迷演算时使用的竹竿,静静斜倒一旁,衬出无尽苍凉。“以前一心借着沉溺演算,不理外界纠纷,到头来家破人亡。”绝世的容貌露出苦笑,唇角上无尽苦涩。
凤鸣叹一声:“公主不必伤心,将来我们一定会把龙天抓来千刀万剐。”
三公主摇头道:“谈何容易,龙天已经是一国之主,我却不过是飘零女子。唉,鸣王为何今日要来?”
“嗯?”
“哀愁思绪,与鸣王不合,鸣王还是回去吧。庆典之中,怎可以少了鸣王身影?唉,想我小时候,每次庆典都和大姐二姐结伴偷偷溜出王宫,藏在市集人群中看热闹,回去总被父王责骂,母后则护着我们。”三公主的目光穿过凤鸣肩膀凝结,忆起幼时,流露一丝微笑,转眼流下泪来。
凤鸣心下侧然,自己当日也算当过三公主的亲戚,叫过她几声“王婶”,三公主亲人尽遭杀害,说什么也应该尽力安慰。此刻还是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让她沉浸在悲伤中较好,打算妥当,沉声道:“人的记忆中总有许多美好回忆。公主可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摄影机,可以将景象和声音完整地保存下来,日后重新播放,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三公主讶道:“有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景象和声音……这怎么可能。”
“这个里面有真正高深的演算道理。”物理也被这个时代的人归并为演算。“我慢慢为公主讲吧。”
凤鸣一心让公主暂时放下愁绪,见她起了好奇心,转头对烈儿道:“派人送信给容恬,就说我今夜就在三公主府邸畅谈演算,不回王宫了。”
三公主轻轻一颤:“鸣王今夜不走?”
“嗯,留下陪公主说说话。”
烈儿和容虎对看一眼,府外有二百精兵保卫,纵使有人骤然攻击也要费点功夫。容虎点点头,烈儿走到府外,招来侍卫把凤鸣的口信送了出去。
凤鸣见烈儿送了口信,开始为公主讲解摄像机的原理:“公主,我们先把影象和声音分开讲。先说影象,影象的问题,涉及光学。上次我们已经说了光学的基本常识,光线的直线传播……”
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
烈儿和容虎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有趣的东西,都入了神。
三公主仿佛还是满腹愁绪,见凤鸣稍停,轻声问:“鸣王真的要在这里过夜?”
“当然,”凤鸣看三公主一眼,轻声道:“凤鸣曾答应待公主如太后,容恬事忙不能陪伴,就让凤鸣代劳好了。”
三公主露出感动神色,沉吟片刻,用手绢抹了一下眼角,转头吩咐分雁:“分雁,奉茶。”
“是。”分雁下去,端上四杯热茶。
三公主道:“这是繁佳著名的七香茶,我最爱喝。可惜……如今在繁佳已经不会有人为我准备了。”
凤鸣取了一杯,轻尝一口,果然香气满口,赞道:“果然好喝。”脸色一整,严肃地保证:“我一定每年为公主准备七香茶,让公主天天都可以喝到。”
容虎低头喝了一口:“好香。”
“七香茶可是有名的香,而且极为难得。我们是沾了鸣王的光。”烈儿笑着喝了一口,脸色忽然一凝:“好像太香了。”
他常年在外潜伏,对迷药最有研究。
容虎一听,霍然站起来,睁圆眼睛,锵一声,宝剑拔出直指三公主。
凤鸣变色道:“容虎住手,不许你乱来。三公主怎么会……”话音未落,头猛然一昏。
哐当一声,烈儿手中茶碗掉落地上。
再哐当一声,凤鸣手中的茶碗也掉落地上。
三公主夷然不惧,冷冷盯着容虎剑尖。
随后第三声哐当,连容虎的宝剑也落到地上。
扑通扑通扑通,三人连续倒地,昏死过去。
室内骤静。
三公主没有表情地看着地上三人,轻轻呼气:“好厉害的迷药。”她转头盯着分雁,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分雁,我从未想到,你居然是离国的奸细。”
分雁移步到三公主面前跪下,昂头道:“分雁虽是离王派来的奸细,但服侍公主多年,已经视公主为自己的真正主人。公主今晨密会离国使者,同意用鸣王交换龙天头颅,如今鸣王在手,繁佳王室大仇立即可报。公主难道不愿意?”
“一个鸣王,换龙天头颅和繁佳十年不遭离国进犯。”三公主的视线落到昏迷的凤鸣处,停留甚久,才幽幽叹道:“鸣王莫怪我无情,实在是国仇家恨,不能不报。我已经劝你不要留下,你偏偏要留。难道真是我众位亲人在天有灵,逼我用你报仇?”她抬头凝视窗外,沉声问:“鸣王已经到手,如何送离西雷,你想必已经有所准备。”
“本来风险很大,没想到凤鸣送信给容恬说今夜留下,真是天佑公主。”分雁笑道:“外面两百保卫凤鸣的精兵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我们借公主府邸中的地道悄悄逃逸,待天明他们发觉,已经晚了。”
三公主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依你说的做。”
“公主和我们一同上路,到西雷边境分道而行。离王已经在繁佳做好准备,只要公主一到繁佳,立即登基为繁佳女王。繁佳重新归正统王族统治。奴婢先向公主贺喜。”分雁朝三公主庄严磕头。
“当繁佳王是迫不得已,我会尽早选择新王夫,希望可以为王室留下血脉,延续烟火。”
“时间宝贵,公主,我们起程吧。”
“嗯。”
夜色苍茫中,都城笙歌未断,两百精兵护卫鸣王安全,静静潜伏在三公主府外防范外来攻击。
西雷王接到凤鸣来报,皱眉半晌,转身离开太子殿,无奈地履行大王义务,参加宴席与众臣子畅饮。
秋月在太子殿里守着烛光缝制鸣王的新骑服,因为凤鸣现在骑的是白色的白云,所以选了白色布料,衬上帅气的蓝边。
秋篮在小厨房中调试新的酱料,等着明日为凤鸣做烤鹧鸪。
秋星连打两个哈欠,偷懒溜回房中睡觉。
明月高照,都城郊外夏虫低鸣,一行马车静静出发,所有马蹄裹了厚厚的棉布,马儿都上了口衔,一声嘶叫也不会发出。
密谋已久的毒计和天意,让事情骤然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劫持,居然顺利得无与伦比。
西雷王容恬和鸣王凤鸣,在无法预想的日子,无法预想到的情况下―――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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