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未被伤害侵袭,未被忧伤腐蚀,
未因背叛流离,未经现实的洪流磨难,
相信春暖花开,相信爱情友情,
相信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第二天中午,陆尘埃还没起床,骆翘八卦地打来了电话。
喂,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你猜。陆尘埃懒懒道。
骆翘笑了起来,要是两个人这会儿肯定不会接我电话,接你出来吃饭吧。
陆尘埃洗漱完毕,骆翘已经开车风风火火地到了楼下,车上还坐着撩人的泡泡,跷着妖娆的二郎腿,拿着手机自拍。
看到陆尘埃,他妖娆地问她,姐们儿,听说你昨晚接活儿了,说说战绩呗。
陆尘埃一口血想喷出来。以前她跟骆翘在酒吧玩,老有人搭讪问她们做什么。每次碰到这样的问题,她跟骆翘都笑得特妖孽地告诉对方,做小姐啊。
平时,她们也喜欢开对方玩笑,说“今晚去哪儿玩”,一律换成“今晚去哪儿接活儿”,弄得特敬岗爱业。
以前再怎么说,陆尘埃都觉得在开玩笑。但这话一从泡泡嘴里说出来,陆尘埃立马就觉得自己真是刚接完客的小姐。泡泡就是有这么化清纯为腐朽的气质。
看到陆尘埃被雷焦的表情,骆翘立马笑了,特入戏地对泡泡娇嗔道,你别这么直接,讨厌死了。你看你吓到尘埃妹妹了。
转脸八卦地问陆尘埃,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我连说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你信吗?陆尘埃说。
骆翘还没说话,后面的泡泡停下了自拍,接口道,我说翘,你跟烁别总把尘埃跟魏星沉凑堆送了,虽然魏星沉身价高,模样好,但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不清不白的艾而蓝。
接着泡泡转头对陆尘埃语重心长道,尘埃啊,不是我教育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作为女人,得有女人的范儿,要把男人玩得团团转才是本事。像魏星沉这样的青年才俊姐姐我手里大把大把,改天拉出来任你挑……
骆翘笑得花枝乱颤地附和泡泡,对她说,是啊是啊,尘埃,“泡泡姐”是我们永城知名的社交名媛,“她”手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帅,改天让他带出来遛遛。
陆尘埃再次想喷血出来。
虽然路上堵车,但他们还是很顺利地到了蓝磨坊。
蓝磨坊是永城一家较高档的咖啡厅,做的菜分量小,口味却特别好,价位偏高。上大学时,她们觉得到蓝磨坊吃饭都是小小的腐败。而现在,再打开蓝磨坊的菜单,曾经对她们来说昂贵的价格,如今是多么的稀疏平常。
骆翘拣了个靠窗的位子,点完菜,陆尘埃靠在沙发上,边听骆翘跟泡泡贫,边无聊地朝窗外望去。
这一望,她浑身一震,蓝磨坊对面的路上,一个朴素的女孩摆着一个小吃摊在忙碌地招呼客人。而那个忙碌的身影熟悉得化成灰她也认得……
骆翘看到陆尘埃的目光投放处,立马想起此行的目的,也假装惊讶道,哎,那个不是叮当吗?
骆翘这趟本身是为了陆尘埃跟叮当,谁知她话音刚落,正低头玩手机的泡泡嗖地一下抬起头,眼神跟利箭一样顺着骆翘的话音射了过去。
靠,果然是那个小贱人!泡泡龇牙。
陆尘埃跟骆翘齐齐回头惊异地看着泡泡,异口同声问,你认识叮当?
哼!泡泡高傲地仰起头得意地说,怎么不认识,不就是你们的老同学!烁的梦中情人!我的……情敌嘛!
你怎么知道她?你见过她?骆翘疑问。
泡泡转了转眼珠,顿时后悔失语,他都忘了他答应过陈烁不能说的。
但看着陆尘埃跟骆翘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心虚地嘟哝,我说了你们不准告诉陈烁,不然以后他都不会再理我了。
陆尘埃跟骆翘互望一眼,点头。
陈烁这几年不是一直单身嘛,而且我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美人站在他面前他都不动心,我琢磨着肯定有什么蹊跷。你说没蹊跷他干吗不对我动心啊,没蹊跷他怎么就无视……
说重点。骆翘白了陈烁一眼,打断他的自我吹捧。
讨厌,人家陶醉下都不行。泡泡不满道,直切正题,有次我跟烁一起去吃饭,在街上正走着他猛地朝前面追,我以为出什么事了,立刻跟上,接着我看到烁拽着一女的说话。那女的就是窗外那个。
我问烁她是谁,烁跟我说是同学。但我泡泡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我泡泡摸爬滚打经历过多少男人,陈烁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揣着什么样的心,更何况他看那个小贱人,眼里那个心疼哟,伤怀哟,跟黄河里的水似的奔腾不息。再加上,后来他去见叮当,也不背着我,所以我知道!
泡泡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仰着骄矜的小脸斜睨着窗外的叮当说,虽然她有点姿色,但穿得也忒土了!
操!骆翘骂,陈烁这个王八蛋瞒我的事可真不少,前是艾而蓝,后是叮当。我上次碰到叮当还特兴奋地跟他喊了声,这小王八羔子装得也特惊讶。原来两人早眉来眼去,暗度陈仓了……
上菜了,泡泡冷哼一声,扭头专注吃菜,没有再看窗外的叮当。
陆尘埃也扭过头,面无表情地吃菜。
骆翘看了她一眼,絮絮叨叨地开始说叮当的事。
好吧,尘埃,我承认我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我前段时间发现她在这里摆小吃摊。我们毕业后,你闪人消失了,叮当也失去了联系,你知道的,我们大学那么要好,但你们两个却同时不再和我联系,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们的朋友……
怎么会!陆尘埃抬起头快速地打断骆翘,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当年离开,也只是因为……太伤心,又不想让你担心……
可是,尘埃,朋友不就是互相麻烦互相担心吗。如果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什么事都不告诉你,那又算什么朋友呢。
陆尘埃不得不承认骆翘说得有道理,低下头,抿着嘴。
骆翘继续说,你不知道那天我碰到叮当有多高兴,我拉着她问这几年的生活,她特怯弱地告诉我,这几年做过迎宾,打字员,去过加油站,洗车行,最后才开了这么一个摊子。
你知道她爸爸是赌鬼,她在这个世上只有她爸爸一个人,她不可能不管她爸爸,反正她赚多少,她爸爸挥霍多少。你看她现在,和我们一样的年龄,表面看来也跟我们没什么区别。但是尘埃,你不知道那天叮当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是一个对生活失去所有信心的人才会露出来的眼神。我觉得特心酸。
尘埃,你知道的,叮当善良自卑,她跟艾而蓝真不一样。当年……她那么喜欢莫天赐,最后,你跟莫天赐在一起我也觉得没什么,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是,我只是想拉她一把。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四个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后来我恨伤害你的艾而蓝,可是我始终是伤心的,我觉得好像我一直都站在原地,但你们却一个一个离开了我……
骆翘烦躁地抓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上。
陆尘埃却有些咽不下嘴边的饭菜,她忽然很想很想哭,她从没想过大大咧咧的骆翘原来是这么重视她们曾有过的友情。
她一直以为骆翘最不缺的便是友情,因为她那么活泼开朗,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告诉骆翘,从当年她离开,一切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也记得当年站在她们面前,那个微笑里夹带着羞涩的叮当。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裙,一件简单的白T,说,我叫叮当,林叮当。
叮当是大二那年,莫天赐领到学校的。莫天赐在之前跟她们说过叮当的身世,母亲早亡,父亲嗜赌。因为小时候的情分,莫天赐特别心疼这个妹妹,所以把她带到了永大,成了他们的学妹。
叮当是个很沉默的女生,主修金融会计,还旁修外语。她们都很奇怪叮当怎么会喜欢跟数字打交道,叮当也只是抿嘴一笑,最后她们才看出来,叮当喜欢莫天赐。
陆尘埃跟骆翘都挺喜欢叮当的,因为她们觉得叮当虽然身世清贫,却保持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本性。她接受了莫天赐资助她念书,却死也不肯接受莫天赐给予的生活费。她经常利用课外时间打工赚钱,从来不买矿泉水,随身带水壶,打饭也从来都是一份素菜一个馒头。她说自己饭量小,而且她的衣服少得可怜,算起来一年四季不过八件,每季两件替换穿。
之前陆尘埃跟骆翘、艾而蓝住一个四人寝室,叮当来后,骆翘立马利用她强大的人际关系,把叮当招了进来。
本身把叮当招进来是想照顾点她,谁知道叮当来后,她们反而成了被照顾的对象,四人寝室立马天天整洁干净得像寝室了,而不是猪窝狗窝什么的。
骆翘说,叮当,你真是个神奇的小叮当,你这么好,再给我变个竹蜻蜓玩吧。
艾而蓝也笑着感慨,叮当是个好姑娘。
那时陆尘埃也觉得心酸,她说,叮当,你每天那么忙,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没必要再打扫寝室,惯得我们几个跟瘫痪了似的。
不忙不忙。叮当冲她连连摆手,其实我的时间很多。尘埃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功课的。
叮当特别聪明,只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学习有点吃力,之后就跟上进度了,每节课做好笔记,打工空闲的时候就摸出笔记看,比古人凿壁取光都刻苦认真,她非常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但是,陆尘埃知道,叮当把她们一群都当恩人,她总是特别谦卑,谦卑得让人难过。她希望她像向阳花一样招摇地活着,而不是墙脚的野草,虽然生命力旺盛,却卑微,灰头土脸。
有次她无意撞翻叮当的日记,在她日记里看到她说自己发明了一种新方法制止饥饿,在外面时大口大口喝水,把肚子塞满就不饿了。晚上早睡,睡着了也不知道饿了。
她当时心酸得跟什么似的。
可是也就是这样一个让她心疼的女孩,最后却将刀扎在她心上。
那条深深的伤痕,如一条怎么都填不满的沟壑。
陆尘埃抬头看对面的骆翘,不知道该如何讲述那段过往。
骆翘跟陈烁都以为她跟叮当的那段陈年旧事不过是纸上的灰尘,清扫一下便又会恢复如初。殊不知,她和叮当之间,早已是破裂的镜子,无法重圆。
吃过饭,泡泡被人约走了。
骆翘准备去开车,陆尘埃犹豫了下,拉住骆翘的手,我们走走吧。
骆翘停顿了下,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心地挽着她朝叮当小吃摊走。
吃饭点过了,生意没那么繁忙。
吃什么?叮当看到人影笑着招呼,但抬头看到陆尘埃时,笑容却僵在了脸上,她颤动着嘴唇,嗫嚅地打招呼,尘埃姐……你回来了。
嗯。陆尘埃不想骆翘失望,含糊地应了声。
骆翘借口去买水,留下她们两个。
叮当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停地绞着手上的手绢。
陆尘埃也不看叮当,在她摊子旁边支起的凳子上坐下。
尘埃姐,吃点什么吗?叮当问。
刚吃过。
那喝点水吧?
不渴。
叮当本身不善言谈,这会儿更是局促得恨不得把手绢撕破,她不知道说什么。
陆尘埃也不想与她多说,只说,骆翘把你当很好的朋友,她一直都希望我们和好如初,但你知道,这不可能。
叮当低下头,我知道,尘埃姐,这几年我每日每夜都在愧疚。
她做了个手势打断叮当,淡声说,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你也不要再提。我只知道,骆翘是我最好的姐妹,而她也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懂吗?
叮当苦涩地点了点头,她懂陆尘埃的意思,让她在骆翘面前适可而止地保持沉默。几年前是自己对不起她的,而她现在的这个要求,怎么看都是自己得利。
骆翘买水回来,看到一个和谐场面,陆尘埃微笑地尝着叮当摊子上的小吃,叮当也淡笑着坐在一旁。
骆翘有些感动,她知道,其实她并没有资格去要求尘埃跟叮当和好。但尘埃却接受了她的任性。
回去的时候,骆翘说,尘埃,对不起。
怎么?陆尘埃问。
为我中午吃饭时说过的话。
别说些有的没有,要是中午你说的那些话都得道歉,那我岂不是要为自己不告而别的这几年道歉?
骆翘看她没有生气,松了口气,也开始嘻嘻哈哈道,既然知道,我批准你以后好好补偿我。
日子在跟骆翘和泡泡的厮混中一天一天过去。
陆尘埃有时甚至觉得,就这样生活,也不失为一种岁月静好。
但她甘于安稳,有人对她的沉默却无法坐视不理。
“美好时光”开盘没多久,艾而蓝约了她见面,在一家私人会所。那天艾而蓝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穿着很简单。但手里拎的DIOR戴妃包却摆出了和她云泥之别的消费。
她不知道艾而蓝约她干吗,想起陈年旧事也不想跟她见面,但人心很奇怪,一想到艾而蓝和魏星沉如今的关系,她又如时赴约。
其实当年她跟艾而蓝的友谊崩塌并不单单是艾而蓝欺瞒她跟骆翘表哥那一段,也不是识穿她被包养那段。
真正坍塌是艾而蓝追魏星沉开始的。
那年经过一系列事情后,艾而蓝从寝室里搬了出去,搬出去前,艾而蓝曾拉着她说了许多话,说她小时候的生活,说她少年时期的爱情。
艾而蓝出身很凄惨,自小家庭状况复杂,有两对父母,生父生母,养父养母,但是却没有一家愿意养她。每个月挨家给生活费。
艾而蓝跟她说,尘埃,那些微薄的生活费,其实连每个月的温饱都管不上,你觉得现在看到叮当心酸,我以前比叮当更苦,我曾经三天没吃上一口饭,只靠喝水撑。后来,我长大了,谈恋爱,我对爱情不是没有憧憬,可是我没有你好命,不是人人都可以遇上一个魏星沉。
我第一个男朋友是个浑蛋,他趁我睡觉的时候拍我的裸照发给其他男同学……我以前也是一个活得特别骄傲的姑娘,但当我看到自己的裸照时,我才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早跟婊子没什么不同。我那时真的很爱那个男生,以为以后起码,会有一个人疼我了。却不想结果是这样。
我是女孩子,长得也不丑,我也要脸面我也要尊严。我真的扛不住,我没办法接受过比其他女孩低一等的生活,所以后来我便开始走捷径,其实我也不喜欢那群垂涎看我的男人,他们除了对我动手动脚,将我骗到床上,没有一点感情可言。
可是没办法,他们能给我钱,虽然名声破败了,可对我来说,活着比尊严比名声更重要……尘埃,你不能明白,我多想好好地活着……
艾而蓝的哭诉让她瞬间心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幸福和痛苦一股脑淋下来,由不得人挑选,艾而蓝也不过是一个被生活逼迫的可怜人罢了。
所以艾而蓝从寝室里搬走后,她跟艾而蓝有时还会联络。因为她担心以艾而蓝这样的性格独住,容易出问题。
骆翘耻笑她婆妈,她也不置可否,她觉得大概是自己过得太幸福了,所以看不得别人的悲悯。
大三时,她跟魏星沉依旧高唱他们爱的主打歌。当初猜测她跟魏星沉会很快分手的人大多也变成了祝福,他们也成了学弟学妹的爱情模范。
但学校论坛却再起风云。
那是一封对魏星沉的表白信,表白人未署名,但被表白对象却直指魏星沉。
那封表白信写得情真意切。丝毫不顾忌魏星沉是有女朋友的。整封信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我不介意,我一定追到你。
论坛下面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只是觉得大一的新学妹才这么敢作敢为。还有人说也可能是外校的女生,跑到永大论坛挑衅。
骆翘说她要知道这是谁,准把她打得万紫千红,什么好的不学,偏要学人当小三。最无辜的要数魏星沉了,被她有事没事三堂过审一遍。魏星沉压根就不知道这桃花运哪儿来的。
骆翘说,以魏星沉对陆尘埃那心,就是弄个裸体美女坐魏星沉身边,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陆尘埃当然知道,魏星沉根本就不是那种爱拈花惹草的性子,加上表白信过了一段时间后就销声匿迹,她也觉得是谁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在她觉得一切都是个玩笑时,她陪魏星沉去打篮球,在场边给他抱衣服,却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电影票。
前几天魏星沉说和莫天赐他们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一起出去泡吧,几个人玩疯了,因为天冷懒得回寝室,就在附近的放映厅坐了一个晚上,几个人在那里玩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翻出电影票时是倒着拿出来的,电影票背面几个纤细的字异常显眼:星沉,谢谢你。
那几个字一看就是女生写的。她心下一沉,想起前段时间论坛上那个示威的帖子,是和那个帖子有关系的吗?
骆翘安慰她,说不定这也只是一个乌龙,说不定真的是魏星沉无意帮了什么人,别人给他写的一句感谢。不然要真见不得光,他还不得赶紧把票丢掉,还揣口袋里干吗。你得问问他。
她隔了段时间,旁敲侧击地问魏星沉,但魏星沉只是脸色稍变,却说那晚并没有和女生在一起。
她一直觉得爱情里,信任是最基本,却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犹豫了下,把电影票扔了。她想好好维持她和魏星沉的爱情,但随后一连串的事情却让她措手不及,无法面对。
随后某次,魏星沉生病回家,她本身想给他一个惊喜,去他家看他。
谁知道她前一刻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病恹恹地说在家。她让他下楼,他突然有些惊慌,支支吾吾道,他刚刚出门到市区买张碟。
她当时就埋怨他,怎么病了也不在家好好待着,你想买什么碟可以告诉我啊。随之,她突然有些警觉地问,你一个人啊?
嗯,我一个人。
那我过去找你吧。
不用不用,我也没找到,你在我家楼下咖啡厅等我吧,我马上回去。
魏星沉回来后,除了脸色确实病恹恹的,其他没什么区别,可是陆尘埃就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直到有天她去艾而蓝的出租屋看她,在艾而蓝凌乱的桌子上,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电影票。在她的书柜上,还放着CD机和几张CD。
更让她崩溃的是,艾而蓝的床上,放着一台粉色手机,魏星沉前段时间手机丢失,换了新的。而艾而蓝这款,和魏星沉新换的那款一模一样,只不过魏星沉的是蓝色,而她的是粉色。
艾而蓝以前是不听CD的,她床上那几张,都是魏星沉平日爱听的。还有那张电影票,票根上的场次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问艾而蓝为什么。艾而蓝却哭着说,尘埃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对……
我们……她眉心突跳,这个词真好,本身还心怀一丝希望的她,立刻被这两个字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尘埃,喝点什么?艾而蓝一句问话,打断了陆尘埃的回忆。
陆尘埃定神看了下眼前的美人,笑着答,随便。
艾而蓝优雅地叫了花茶,有些愧疚地望着她,对不起,你回来这么久,我一直都没空出时间和你联络。
陆尘埃猜不透艾而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经年之后,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并不擅长人情世故,所以她直接道,不用道歉啊,反正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艾而蓝听到陆尘埃的话,眼神暗了暗,她说,尘埃,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一直都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我曾经很白眼狼,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喜欢上魏星沉,我……
陆尘埃一挥手打断了艾而蓝的话,她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该道的歉你也道过了。
艾而蓝眼里瞬间有泪光翻涌,她说,尘埃,这几年,我看起来过得很好,什么也不缺,走哪里都被众星捧月般围绕,可只有我知道多辛苦,我身边常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很怀念我们大学的时候,那时身边有你,骆翘,还有叮当,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愿意站在我这边听我说,相信我。
陆尘埃听着艾而蓝的话,也有些感慨。
那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未被伤害侵袭,未被忧伤腐蚀,未因背叛流离,未经现实的洪流磨难,相信春暖花开,相信爱情友情,相信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光,永远都不要长大。
艾而蓝看着对面的陆尘埃,虽然她没有化妆,面容却异样清丽,在阳光下显得楚楚动人,而自己这几年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每天出门化精致的妆容,长期下来,皮肤都显苍白病色,依靠护肤品赖以生存。
为什么连时光都对陆尘埃这么仁慈?她心里忽有怒火,想起此次来的目的,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幽幽地看着陆尘埃道,尘埃我真羡慕你。
陆尘埃笑,曾经你说这句话我或许能理解,但现在,你又何必来安慰我。
不,我是真的羡慕你。艾而蓝说,我羡慕你曾经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魏星沉的心,而我,却花费了漫漫三年时光,才和他终于修成正果。
陆尘埃心头一凛,以她对艾而蓝的了解,恐怕这句话之后的才是重点。
果然,艾而蓝又痛苦又决绝道,所以,你不知道我多珍惜这段感情,我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就算,那个人是你……我也会誓死捍卫。
陆尘埃看着决绝的艾而蓝,忽然失语。她知道,搁网络上,她就是万恶的前女友,回头的目的,无非是不怀好意地准备破坏人家和现任的关系。
可是……陆尘埃叹了口气,她懂了艾而蓝的目的。
她问艾而蓝,你是让我保证,不再觊觎魏星沉吗?
艾而蓝却摇了摇头说,不,我是想告诉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陆尘埃笑了,如果是最重要的朋友,何须如此夹枪带棒地威胁谈判。她仰起头,艾而蓝,不管你这次约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魏星沉的关系并不如你想象的简单,这件事我顺从天意。
艾而蓝却并不介意,她说,不管你们之间曾有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就像星沉说,你和他的美好时光早已结束,以后他只能给我美好时光。
只不过,尘埃,艾而蓝突然伸手握住陆尘埃放在桌面的手,我怕你受到伤害,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艾而蓝话里藏刀,脸上显露的也是伪善的关怀。陆尘埃怎会不明白,心头一阵钝重地疼痛。
不管魏星沉到底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但艾而蓝已经如愿地打击到了她。
那天她去酒吧有些晚,她去时陈烁也在,陈烁看到她开心地拉着她到后台。
来来,给你说点事。
什么事?她犹疑地跟着陈烁。
当当当!陈烁把她拉到屋里,兴奋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亮在她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钥匙。陆尘埃淡淡道。
猜猜什么钥匙呗。陈烁嫌她无趣,怂恿她。
你换车啦?
不是。
换房了?
NoNo.
总不会是你跟哪个妞去开房的钥匙吧?我不感兴趣。
靠!陈烁蹦起来,把钥匙塞她手里,陆尘埃,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接着从沙发边顺手拿了一个袋子一起递给她,这是你新房子的钥匙!惊喜吧?
我的新房子?陆尘埃摸不着头脑,白陈烁一眼,我哪来的钱买房子。
快打开看看。陈烁笑着拍了拍文件袋。
陆尘埃惊疑地打开文件袋,看到一份房屋所有权证书,还有一份合同。
陈烁得意道,你只要在合同上签个名,这套房子就立刻属于你。不,你签不签名,这套房子都属于你。
陆尘埃看着房契,看着楼盘,美好时光。体贴地以她的生日号选的房屋号。她有一瞬间转不过神。直到看到陈烁奸诈的笑意,她立刻明白这是谁送的厚礼。
她仿佛拿到烫手山芋般,推给陈烁,我不要。
陈烁瞪了她一眼,把房契推回来,我只是执行任务的人,你不要的话退还给他好了。
陆尘埃想到下午的事,迟疑了下问陈烁,这事艾而蓝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陈烁撇嘴,反正星沉做事一般不瞒她。
陈烁说完,准备出去。出去前又倒回来对陆尘埃语重心长道,尘埃,其实你不用有过大的压力,虽然你们分开了,但我想个中到底是什么感觉,你最明白。我们局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如果你跟星沉再走到一起,我们这几个朋友一定是最为你开心的。我不管别人如何,我只管你的幸福。
对了,还有,陈烁说,星沉说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房间门关闭,房间只剩她一人,她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钥匙和房契。
他实现了所有曾经许诺她的诺言,却唯独忘记了与她说好的白头偕老。
那么,要那套房子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啊!骆翘嗷嗷尖叫了半天,魏星沉太帅了!太帅了!别人送花送钻戒,他竟然送房!我天,陆尘埃,你知道那套房值多少钱吗!你知道现在美好时光的楼盘全部售罄,一房难求吗!这套房放出去起码得……我算算!六百万!啊啊啊啊!天啊,陆尘埃,你成富婆了!我再也不用坐台了!有人养我了!
看着尖叫的骆翘,陆尘埃无语道,我要提醒你一下魏星沉现在并非是我男友。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他就是你男友。他爱你就是你男友,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骆翘道。
面对骆翘迥异的爱情价值观,陆尘埃庆幸开始就没指望她能出什么主意。
骆翘看到陆尘埃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所以她耐下心来对其循循善诱道,尘埃,我问你,你这次回来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陆尘埃蹙眉。
哎,算了,这样吧。骆翘看到陆尘埃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焦急道,我问你答好了。只答是与不是,行吗?
陆尘埃点头。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魏星沉?
是,也不是。
只准答一个答案。
是。
你当年跟他分开是不是后悔?
好像也没有。
靠,陆尘埃。骆翘发脾气道,你这么磨叽的天秤座,真是急死人了。
陆尘埃白眼,你问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那好,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爱着魏星沉?
是。隔了半天,陆尘埃听到自己轻飘飘的答案。
这不就完了。骆翘说,既然你爱着魏星沉,那你就和艾而蓝去公平竞争,这总可以吧。魏星沉又没跟她结婚,也算是自由身啊,他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陆尘埃咬唇。
可是毛线。骆翘急了,你现在暂且还有机会,如果以后魏星沉真想不开跟艾而蓝结婚了,你连机会都没了。你这辈子都会失去你最爱的人。这辈子啊!骆翘强调。
永失所爱。陆尘埃心下一沉,这是她死都不愿意与魏星沉的关系。
是的,她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奔赴魏星沉而来的吗?就算,魏星沉现在有了女朋友,那也是因为当年她抛弃了他啊!
她为什么要抛弃他,所有的原因,归根结底,无非还在一个人身上。
那天晚上,她下了班回家,深思熟虑后,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沉稳的男声中,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惊喜,尘埃?
莫天赐。陆尘埃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和你谈一谈。
你在哪里?
在家,你来接我。
好。莫天赐很快应道,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陆尘埃面对镜子深呼吸了几次,想稳住自己的心跳。但是她的心却清楚地明白她做了一个重大且荒唐的决定,她所有的痛苦和颠沛,或许在这个决定实施之后,将会尘埃落定。
莫天赐果然准时,十分钟后,他的车停在楼下。
陆尘埃拎着包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莫天赐看着她问,去哪里?
陆尘埃却指挥他,红绿灯左转。
莫天赐摸不清陆尘埃在想什么,只得随着她的口令走到一家酒店面前停下。
他跟着陆尘埃走进酒店,陆尘埃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道,开房。
莫天赐惊愕地看着她。从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起,他便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以前陆尘埃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且躲他像躲瘟疫一样。
开房。陆尘埃继续命令道。
莫天赐顺从地对柜台亮出金卡,柜台很快给他们开了最好的套房。
他们乘电梯一路走进房间,陆尘埃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指着沙发说,坐。莫天赐有些发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尘埃,她一点都不怕他,眼睛里也看不出一点对他的仇恨或厌恶,干干净净,就好像义无反顾地决定了某些扰人的事一样。
对,她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他看着陆尘埃,想从她脸上找出更多的东西。
陆尘埃不动声色接受他的打量,看够了吗?
莫天赐点头。
陆尘埃坐在他面前,正色道,莫天赐,我想问你一些问题,请你务必回答我。
莫天赐看着一本正经的陆尘埃,沉吟了下,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爱我吗?
莫天赐愣了下,没有任何犹豫,爱。
你爱我什么?
所有。
好。陆尘埃突然站起身,那我们做一个交易。
她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转身面对莫天赐,突然扬起手,刷地脱下了上衣,我今天把我给你,以后,请你放过我。
说着陆尘埃伸向内衣,莫天赐身子一滞,接着愤怒、蹙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从床上捞起床单将她包裹成粽子状。一把把她甩到了床边。
他按着自己要崩裂的太阳穴,大口大口喘气,他必须要这样才能保证不被眼前这个女人气疯掉。
他这段时间没跟她联系,除开他肋骨断裂,在养身体,还因为那晚陆尘埃的赴死之心,让他心软了。他没想到自己能让她绝望到那种地步。
他甚至想让自己像几年前一样退到角落里静静地守着她。但现在这个女人却不停地开始刺激自己,撩拨自己。她这样干脆利索,就算是奉献自己的身体也要与他撇清的心,忽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怎么?你不是爱我的所有吗?陆尘埃冷冷地望着被激起怒火的莫天赐,我把我给你,这有什么错吗?
没错。莫天赐怒着怒着,忽然笑了。
他的嘴角扬起常有的讥诮,说,陆尘埃,你觉得自己比艾而蓝漂亮还是比艾而蓝身材好,就这么急迫地让我点评来满足你的虚荣?
陆尘埃一口血涌上喉头,她讨厌攀比,特别是和自己前男友的现女友比,当然最让人扫兴的是比过之后的结果不如别人。
她恶狠狠地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下流的莫天赐,忽然对他刚刚说的话起了警惕,你什么意思?你和艾而蓝……你追得上人家吗,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就对付我有效。
哼。莫天赐得意道,她那种货色还用我动手吗,钱都不用给自己爬我床上。
你下流。陆尘埃骂道,只有最下流的男人才会和别人分享他无聊的床事。
这不是你想听的吗?小尘埃。莫天赐忽然站起身逼近她,我还告诉你,你最爱的男人,他现在身边的女人,大一时就躺在我床上了。而你……莫天赐冷笑两声,现在不也在我面前脱吗……
你他妈去死!陆尘埃扬起手,朝莫天赐脸上甩去。
莫天赐利索地抓住她的手,怜惜地摸道,尘埃,你知道吗,现在全世界对我来说重要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妹妹,另外一个便是你。我是用过不正当手段离间你离开魏星沉,但那是因为他不配得到你的爱。
莫天赐话语真诚,眼睛却邪魅得仿似恶魔,我喜欢你的所有,这不光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用不正当手段得到你,我要一点一点地让你慢慢喜欢我。
说着,莫天赐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厌恶地甩开她的手,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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