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瓶梅》有感(一)
传统观念给我们的是,《金瓶梅》是部黄书,禁书。但是倘若把金瓶梅当做单纯的黄书来看,你又会觉得很“水”,跟《白洁》没法比,还不如《废都》。记得读大学时在图书馆找过这本书来读,读一二页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放弃了。近日高晓松讲《金瓶梅》,观看了两期觉得有必要通读一遍,就寻来一读。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其实读金瓶梅也有类似几种境界划分,“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当时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忖,要是我读《金瓶梅》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读来回味,才觉得这四种心态都有才是真的。开始觉得,心生怜悯应该是很难的、很高的一种境界吧,毕竟是在读“黄书”“禁书”,但是读到第六十二回,李瓶儿病死那段,自会不由自主潸然泪下,让人发出“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之感慨。《金瓶梅》通篇白描,没有任务心理描写,却把繁杂的人物塑造的活灵活现。每个人物似乎都是一个复杂体、多面体,哪怕是大恶人,也有令人起敬的一面。就拿潘金莲来说,也是有骨气的,一生争强好胜,极力维护尊严,只是命运不济,别人都有貂皮就她没有,家里当铺客人当的貂皮给她她竟不穿。《红楼梦》像是一部偶像剧,人物都不食人间烟火;《水浒传》里的人物虽比《红楼梦》更具烟火气,但是人物与《金瓶梅》比起来还是显得简单了些。好的文学应该是好人也有阴暗面,坏人也是有底限。尤其是《金瓶梅》对坏人底限写的比较好。兰陵笑笑生对全书人物不置褒贬,每个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每个人都有好的地方,也有贪婪的地方,有自私的一面,也有同情过别人帮助过别人的一面,所以读到金瓶梅后二十回,对坏人的命运竟也多是心怀喟叹。
此书书名以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位物名字各取一字来命名,自从吴道士的卦词开始,一直在猜测庞春梅的结局,读完还是倍感意外。前八十二回,春梅做丫鬟时也算是对主子兢兢业业,算不上坏人,嫁给了周守备后怎么就突然欲火焚身了呢?尤其是后三回,有点变态式癫狂淫乱。带着疑惑搜了几篇相关文章读了,虽然作者写春梅之死有点草草,还是有内在逻辑的。金瓶梅开篇对酒色财气做了一一批判,尤其是对“财色”笔墨浓重,但一直没明白“气”是什么。小说的前半部着重写了其他人的“财色”,同事写了春梅的“气”,尚气使性、高傲逞强、泼辣好斗。左下角“阅读原文”中附上研究春梅的论文一篇,在此我就不赘述了。
毛主席说过,省委书记以上的官员都应该读一读《金瓶梅》,因为它写的才是明末真实的历史,真实的生活。金瓶梅故事设定发生在宋朝,但是作者成书于明末。每个伟大作者的作品都无法摆脱其所处时代的地域的烙印。贾平凹、陈忠实、曹乃谦有陕西的烙印、迟子建有东北的烙印、池莉有武汉的烙印,有人问马尔克斯为什么能写出那么奇幻的作品,那是因为他生活的时代就是一个军阀混战、政权迭代的奇幻时代。《金瓶梅》中不厌其烦的请客吃饭,夜夜笙歌,和现在人的生活又有何区别?一周七天恨不得天天有场,顿顿有酒,就差端茶唱曲儿的了。武大郎死后围观的群众和王六儿与小叔子通奸围观的群众不正是现在的路人和键盘侠吗?有句话讽刺的好“路人都不上网,网民都不上街”。
通篇读来,除了里面的诗词比较糙,一些段落略显冗杂外,整个故事还是挺顺畅,节奏也很好。而且由于读《红楼梦》在先,所以不时会拿红楼梦来比较,觉得有相仿之处。难怪高晓松说《金瓶梅》热血焚鲜肉,《红楼梦》冷月葬诗魂,曹老爷子也一定读过这部奇书。奇书值得一读。
读《金瓶梅》有感(二)
整整三年了,從第一次熬夜閱讀張評本開始,幾乎每年我都會將《金瓶梅》這部曾經很不名譽的小說,拿出來讀上一遍到三遍。可是,我又不好意思跟人談及此書,盡管,《金瓶梅》是部寫得比較不錯的世界文學名著,但它無疑又是諸多存世文學名著中最容易被誤解的一部。下文是作者本人人的讀後感,希望得到諸位的指正
一、由高尚的歌頌到世俗的暴露
吾國素有“文以載道”的傳統。所謂文以載道,就是一個作家進行創作,必須要於作品中體現出儒家思想中的核心,要歌頌並推崇人性與現實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即使涉及到了現實生活中的壞人、醜事,也應該貫穿以惡有惡報、邪不壓正的主軸。
按照此論來考察明清小說,我們很容易相信四大奇書中有三部是偉大的。因為,透過《三國》、《水滸》、《西遊》這三部奇書中的相關描寫,我們看到,作者通過作品所要強調、所表述的,都是形而上的、為現世所普遍認同東西,甚至不免帶有對某種道德觀念的詮釋,也符合國人的審美標準。
《水滸傳》中的英雄好漢們便以不接近女色為高,因為傳統觀念將美女看作禍水;儒家講建功立業,所以好漢們將上梁山當作權宜、不得已之計,上山的目的正是為了更好的出山,出山後為國盡忠盡命,在所不辭;《西遊記》講西天取經、降妖伏魔,看起來是荒誕無稽,但卻於行文中透露出了心眼,降妖取經是假,宣揚修行人生、為理想不惜一切而奮鬥是真,總而言之,是以大無畏之出世之心,做成佛利眾生之入世之事;《三國》看起來是歷史故事,其實卻是對忠君正統觀念的宣揚,漢朝天子聖神不可侵犯,哪怕是昏庸如漢靈帝,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就是罪大惡極的行為,劉備本是一街頭賣鞋出身的、不折不扣的小人物,卻因為有皇室的血統,始終與曹操鬥爭,表面上志在匡扶漢室,就被美化成了仁德的君王。
不過,《金瓶梅》的出現,則顯然打破了傳統,甚至讓人咋一看有點費解,覺得無聊,換句話說,那是“人皆好之,人皆惡之”。
這一方面是因為,晚明社會人欲橫流,人們普遍以縱情於聲色貨利、發財作樂為高。和同期其他文人創作的追求一樣,笑笑生所追求的也是一個世俗化,越俗越好。不過,世俗化的極端則是庸俗、媚俗、低俗,這也是晚明文學作品中所存在著的通病。在笑笑生看來,所謂的道德理想、宗教哲學,比起那聲色貨利、世俗人情來,是如此的軟弱無力,也正因此,關於典型人物西門慶及金瓶梅等的享樂生活、縱情聲色、變態發跡的描寫,他才會在書中多以露骨的形式加以呈現,其態度也是崇揚、欣羨與厭惡、批判兼而有之。只是,人之所以為人而非禽獸,主要還是有三個方面的追求,一是對於物質生活的追求,吃得飽、穿得暖、玩得樂,二是對於精神生活的追求,笑得好、敬得虔、拜得高,三是對於理想人格、道德完善的追求,即修齊治平。
可是,以笑笑生為代表的晚明文人,他們過於強調自身的解放,卻將對於道德的完善、帝國的責任丟一邊去了,不僅如此,還將那些所謂的幸事直呈於作之品中,豈不知,這一下便觸犯了國人的禁忌和道德的底線。因此,《金瓶梅》理所當然的成了禁書,是修身養性的反面文章,晚明文人的生活方式,於是成了腐朽消沈的代名詞。
另一方面,也是最為主要的,在於作者對世情之惡、人之陰暗面、社會之黑暗面暴露之深刻,且又並沒有對此完全流露出絲毫的愛憎褒貶,這與我們的傳統審美觀、與儒家文以載道的思想大相徑庭,有關誤解自然隨即而來,說作者缺乏鮮明的愛憎、作品審美無能、自然主義與客觀創作、美醜不分。也正因此,有些專家們便認為,《金瓶梅》的作者蘭陵笑笑生審美無能,全書中有的只是黑暗與腐朽,不見理想與詩意化的光照,而且他寫來是為了欣賞,並不是譴責暴露的。那麽《金瓶梅》是部什麽類型的小說呢?答曰:自然主義的、壞人心術的第三流小說,它只寫黑暗,暴露群醜,缺乏對於人性的信任,消極傾向大於積極傾向。
應該指出,認為《金瓶梅》是三流作品並不符合實際,畢竟,寫美的東西未必見美,況且本來,也不是每人都有曹雪芹的實力,可寫醜的東西也未必見醜,美與醜只是相對而言的。
我個人始終有個看法,《金瓶梅》全書之所以充滿了假惡醜,主要還是跟小說的審美情趣與之前的相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有關。之前的長篇小說歌頌美好,《金瓶梅》卻是暴露黑暗,之前的長篇小說忽略或很少表現人性,《金瓶梅》卻揭示出了正常人性的被扭曲與異化,試圖探討人性回歸這一高深的命題。可是,這對於熟讀了那些充滿詩意、理想化作品的我們而言,一時能接受麽?正因此,書中的主要人物才既無真正意義上的惡人,也無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其所要反映與突出的,自然也是社會與人之陰暗面。不能不說,這同樣是驚世駭俗的,盡管,這容易讓人感到失望,有極端、狹隘化的傾向,但妳卻也不能因此說,笑笑生所寫的那些是不真實的存在、在現實中已經完全消失了。
毛主席有句話說得好,“《金瓶梅》之所以沒有傳開,不僅是因為它的淫穢,主要還是它寫得沒有半點希望,《紅樓夢》就不一樣,它是寫到點理想的嘛”,真個是一針見血。作家蔣方舟說:“《金瓶梅》所寫涉及到了現實社會中的灰暗地帶,即便偉大如《紅樓夢》,於此也有所不及”,如此也可謂切合實際。
應該承認,充滿理想、詩意化的作品,其中的正面人物確實對人有很強的感召力,但是,整體上審醜見美的文學名著《金瓶梅》,笑笑生所塑造的西門慶這類反面角色,又何嘗不是給人以警示與啟迪呢?鄭振鐸先生曾說:《金瓶梅》中的社會是並不曾僵死的。這話於今看來,或許值得商榷,但我們不應忘記,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復雜的,《西遊記》中的極樂世界,尚且存在人情帳的問題,唐僧師徒歷經千辛萬苦到了西天佛國,如來的兩位大弟子卻向他們公然索賄,而且還有理有據,更何況人間乎?清河縣乎?東平府乎?
二、中國式的悲憫
哈佛大學田曉菲教授曾指出:《金瓶梅》充滿了神性,特別是繡像(崇禎)本的改定者,他就是位菩薩,他要我們去寬恕他的作品中所寫人物之惡,學會慈悲與寬容。此觀點一出,有些讀者和論者便認為,這也太過隨意了。
不過相對來講,我個人還是比較認同田教授的觀點,何以如此呢?因為人之詭異在於,往往傾向於原諒那些原罪大的人,卻拒絕給予原罪小的人以半絲寬恕與諒解。
托爾斯泰不僅說:人要學會愛人,愛一切人,且在他的《戰爭與和平》中,所體現出的便是如此思想。偉大的佛陀,以慈悲為懷,他因覺得這個世上的眾生可憐,便想到了要給他(她)們找解脫之路,竟而有了佛教的出現。於《金瓶梅》一書中,蘭陵笑笑生雖然寫盡了西門慶、金瓶梅等人的罪惡,但在他看來,西門慶之流所以為惡,主要還是由於四貪所致,於是,他讓作孽的西門慶、潘金蓮們一個個不得好死,死後又讓他(她)們在普凈和尚的點化下,一個個托生去了。從他(她)們各人死亡的年齡來看,作者還是對他(她)們持有點同情態度的。
如何擺正人在自然與天理之間的位置,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道德完善、有大智慧的人,而不是庸碌無為、於聲色貨利中走向墮落的人,這說來容易做來難。倘若生活之於人而言,只剩下了欲望,那還有什麽意思?
應該說,《金瓶梅》中的主要人物都是可憐的,他(她)們長期沈溺於形而下之中卻無法自拔,且所作的一切罪惡,又無一樁不是源於人性的弱點。能夠寬恕、諒解於那些眾生所犯之源於人性弱點之小罪惡,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悲憫。
我在此,打心眼裏佩服蘭陵笑笑生的筆力,他一邊淋漓盡致的揭示出了醜的本質,一邊又對他筆下那些醜陋的人物,給予了一定程度上的悲憫與同情,用蔣方舟的話說,大概只有佛祖才會達到如此境界與程度。在現實中,我們經常看到這個世界上,聰敏伶俐的人不少,看透世事的人也不少,但聰明伶俐的人往往又是如此的狷介有余,寬厚不足,而在看透之後,還能有寬厚心腸,那可真是少之又少。如果拋卻一切成見,我相信笑笑生應該算是這樣的人,在他的笑中,既有對於人生豁達、辛酸的笑,也有對於現實無奈、嘲諷、苦悶的笑。
走進南京雞鳴寺,有副對聯顯得特別惹人註目:問菩薩為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只是,西門慶、金瓶梅們是一百個菩薩勸不轉,在他(她)們看來,人生在世也不過幾十年,還是風流一日是一日、且樂高歌入醉鄉吧。在充滿了對於金錢、權力極度崇拜的末代風氣下,西門慶、金瓶梅們只手遮天、淫亂無度,到幾時才是個頭呢?在這裏,我再一次發現了笑笑生的偉大,他通過揭示一群醉生夢死、腐化墮落之徒,個個走向自己為自己所挖掘的墳墓之必然,真誠的想告訴人們:天道循環、縱欲果惡,所以,廿公才說:中間處處埋伏因果,作者亦大慈悲矣!
在不少讀者看來,悲憫一詞或許更切合於《紅樓夢》,可我在此要援引潘知常教授的觀點,《紅樓夢》中的愛是“博愛”,帶有鮮明的近代人文主義理想化色彩,是愛的《聖經》,而《金瓶梅》卻是中國式的悲憫。
三、在巨大爭議中存在
有人或許會認為,將《金瓶梅》看作是部偉大、悲憫的小說,那是有點拔高的離譜了,但這不是問題,在我們看來,沒有審美觀念、相關知識的更新,過分的強調泛道德、理想化,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才是誤解《金瓶梅》這部天下第一奇書的根源所在。面對著如此一部才子傑作,是否可以站在多個不同的角度去看問題呢?
也有人認為,《金瓶梅》的作者缺乏自我反省,他不如屈原、陶淵明,他是與世俗同流合汙。這也許是有點道理的,不過,書中人物無力自省,卻不代表作者無力自省。很顯然易見的是,笑笑生厭惡那種極端混亂的生活,但他卻將之給如實寫了出來,他倒是希望復歸傳統、挽救業以崩潰的封建秩序和道德思維,但是,封建社會發展到了晚明時期,早已行將就木、問題百出。
明之亡,實亡於萬歷。成書於萬歷年間的《金瓶梅》,以北宋末年作為歷史背景,難道這還看不出他的一大創作動機麽?難道這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淫穢小說,所能達到的高度麽?頗得勸懲之法,暴露的目的是為了改良,“曲盡人間醜態、寫淫與諷政統一”,一部《金瓶梅》的主體精神如此。
換言之,笑笑生希望美好於市井社會中出現,但他不知道如何實現,結果是我們某些專家所說的,過多的渲染了社會中的陰暗面,看不見理想與光明,依我說,他是看不到未來,只看到了晚明社會的“當下”市井。
當然,跟《金瓶梅》有關的最大之爭議,主要還是由於這部名著中寫到了露骨的性心理與性行為,竟而產生出了是淫書還是名著的問題。毋庸置疑,這些描寫雖然大多數是構成小說文本的重要主成部分,但它畢竟屬於通部小說的糟粕,會對於一般讀者,特別是廣大青少年人群,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甚至於是消極毒害。因此,當一方說它是淫書時,另一方就會指出它的藝術成就,從而認為它是部名著,而當一方說它是名著,另一方又會指出書中那些放肆性描寫的存在,是它只能被看作是淫書、奇書,而不是文學名著、偉大作品的根源。
評定一部文學作品是否是名著,顯然不能以其中是否含有少年人不宜的文字作為取舍淮則,《白鹿原》中也有性描寫,但這並不影響它作為人們喜歡讀的文學經典而存在。我們不能因為某些人閱讀《金瓶梅》出了問題,便將責任推到《金瓶梅》的文本描寫和它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的身上,這裏牽涉到了一個讀者接受的問題,還是因人而異吧。同时,需要指出的一點,是笑笑生並不缺乏對於讀者的倫理責任,因為,他所采用的敘事策略與作品最終的旨歸大體上是一致的,即都指向了對於縱欲妄為的否定。只是,我們的某些評論家熱衷於本本主義,不能很好的聯系作品的描寫實際,沒有註意到作者所采用的基於情色的敘事策略。
《金瓶梅》確實少兒不宜,作為一個成年人,特別是文史研究者、一般文學愛好者,在讀它時,只要牢記讀後生歡喜、效法心者是畜生、小人,也就可以了。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更喜欢读《紅樓夢》,因为《紅樓夢》寫出了理想的诗意化,通部小說所達到的境界,是此前的四大奇書和之後的小說所無法企及的,它永遠是值得我們為之自豪的中國最偉大小說。
当然,我也愿意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上去理性看待《金瓶梅》,尽管《金瓶梅》的境界不高,但它寫世俗,实现了写作题材的突破和文学审美的二次更新,堪稱是俗文化的集大成。《紅樓夢》與《金瓶梅》是中国古典小说史上的兩個典範、兩座高峰,《紅樓夢》的创作继承、发展了《金瓶梅》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信乎!
也許,妳並不認同我的讀書心得,或許還會由此再罵上句“妳小子思想不健康”。不過,
读《金瓶梅》有感(三)
大俗之处见大雅
我在读过《红楼梦》之后,对其的艺术构造之精深,不由我对其作者连声称好。当在近期,我又有缘于众夫所指的《金瓶梅》后,才知道被禁锢多年的她,与中国的第一名著真可以说是有得一拼。如果说《红楼梦》是金粉佳人,那么在鄙人看来,《金瓶梅》就是风尘才女;《红楼梦》是部百科全书,那么《金瓶梅》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红楼梦》一书以揭示封建时代的女子,皆都脱不了“千红一哭”的悲惨命运;而《金瓶梅》一书,作者真可谓是:“书尽西门糜烂事,道出怨妇百般苦。”《红楼梦》里有众多的诗词,但在看是低俗的《金瓶梅》里的曲牌,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并且在其每个章回的开篇,皆由警世譬喻的七言律诗击鼓开场,结尾几乎又都以此章的定语七绝,鸣金收兵。从此足以说明,鄙人说其与曹雪芹的《红楼梦》“有得一拼的结论”言不为过吧?
作为现代人,我们是不宜拿道德的绳矩准则,去衡量《金瓶梅》中的各个人物的德行。就拿潘金莲这这个人物来说,她究竟是好是坏,是淫是荡,得从人性的角度,用理性的眼光来分析判断。还有其主要人物西门庆人品,以及其他的人物修养和素质,都不能简单地给他们冠以善恶丑美。咱就说西门庆和武松两个鲜明的人物来说吧,自古以来都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武松的为兄报仇,杀死潘金莲和王婆,按理说无可厚非。可是站在法律的立场,他没有按照律法的程序走,只是以江湖的形式解决问题,不是越弄越乱么?今天他杀你的家人,明天你又杀了他的家人,杀来杀去何日是了?所以说,武松的这种做法是不对!既然他的做法不对,我们就无须歌颂他。至于西门庆这个大家都公认的市井恶霸,却又让恁多的多情女子青睐和崇拜,我们又不能不承认他是一个性情中人。鄙人据此可说,欣赏任何的艺术作品,都应该像享用美食一样,慢慢地品尝和细细地咀嚼,才得以知其香自何来,美在哪里?万不可盲目从众,或者是走马观花。若是这样的话,你足以称得上暴殄天物的高手。
欣赏《金瓶梅》,以鄙人浅见,我们要用另一种眼光去审视它,看待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中,获取从其它作品得不到的精华。就如“赤金出于沙中,翡翠藏于石中。”实际上欣赏艺术作品也一样。不错!在《金瓶梅》一书中,是有不少的糟糠。但是,作为读者若是能够从这一堆糟糠之中提出精华,这样的读者才称得上是赌石的神人。反之,必是低俗下流之徒。
作为弱势群体的小女子,为了追求生活的自由,她们也就不顾全什么所谓的“礼、仪、廉、耻”,只要能够达到其目的,是不计后果和代价。在西门庆的一群妻妾,除正房吴月桂外,其余的几位即使用现下的法令,她们一个个不上断头台,也得在牢房里终老。像潘金莲,为了能和西门庆做长久夫妻,不惜伙同西门庆下毒手害死其夫武大郎;还有李瓶儿与西门庆勾搭成奸后,合谋陷害冯子虚;白玉楼在其夫尸骨未寒之际,就丢下年幼无亲的小叔,席卷夫家的所有财产进了西门家的宅院;春梅刚开始伙同潘金莲与陈经济偷奸,后嫁入守备府又养奸等等,我也就不一一累赘。从以上这几例中,从表面看似桩桩无情,深入分析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又都似乎合乎人性。就说潘金莲吧,从出生至认识西门庆前,她几曾掌握过自己的命运?纯粹点说,那个时代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可是,作为一个有思想有个性的她们,哪个又不想脱离禁锢的牢笼,享受自由的生活呢?既然有了向往自由的思想,她们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努力的去冲破。哪怕是破釜沉舟,她们也在所不辞。
每鉴赏一部作品的好坏,不但要深入细致地对其进行剖解,并且还要认真琢磨,其中的人物语言及其所处的是什么样的环境。有必要的话,有必要的话,不妨将自己也融入到故事中去,以自己的感触,若能做到这些,你的鉴赏水平必定会上一个台阶,鉴赏《金瓶梅》也是一样。作为读者的我们,必须理智地对待今天咱不妨拿《金瓶梅》的命名来说吧,在没看到这本书之前,对于‘金、瓶、梅’三字为什么会是此作的著名?我也曾作过猜测,最终也没弄住个究竟。在看了这部书后,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此三字各代表着一个妖冶的女子。这三个女子,风情姿色可以说是同出一辙,在性情心智方面又都大相径庭。潘金莲情不能一,心胸狭隘,奸诈毒狠,淫荡善妒。李瓶儿,不跋扈,不挑拨事端,大度,能容忍潘金莲的无故寻衅,体恤下人。春梅呢?虽和潘金莲情深,但和潘金莲完全是两类人,她处事大度,重情。之所以作者对此三个女子如此看重,皆因此三人物起着此作承上启下的作用。从此,足以见得其作者的艺术创作功力之高。
《金瓶梅》一书,生动地展示出,一幅《清明上河图》所展示的繁华市井美景:“开茶馆的王婆,挑担炊饼走街叫卖的武大郎,轻挑竹帘的潘金莲,以及那些倚门卖笑的歌馆女子,……”读者若再细细地品读下去,还有不尽的精美之处,单凭鄙人浅薄的解析完全不够,这是要靠读者本人去理解和品味的。若“四大名著”,要晋级为“五大名著”的话,我肯定首荐“四大奇书”之一的《金瓶梅》。之所以鄙人对《金瓶梅》如此器重,完全取决于它的大俗,正因为它的大俗,始以见出它的大雅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