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琐
可岚琪的担忧到了皇帝口中,却变得无足轻重,玄烨对她说,年家若没了分寸,当年四大辅臣及其家族的下场,就是年家的将来,是好是坏,都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子午坊 www.ziwufang.com)而帝王若被大臣控制,并不是大臣强大,而是帝王自身太懦弱,胤禛若是如此,即便将来没有年家,也会有其他人威胁皇权,结果都一样。
有了玄烨的话,岚琪便安心了,只是叹这样的话不能对儿子明说,多希望他未来的帝王之路,可以走得顺畅一些。
端午一过,天气便热得叫人不愿动弹,琳格格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渐渐笨拙,毓溪每日清晨,在太阳出来前与她在府里散步,太阳毒辣或傍晚闷热时,就只在正院里哄着小妞妞玩耍,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琳格格完全享受着福晋的待遇,时日一长,终归是会惹闲话的。
相比之下,西苑的耿姑娘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年侧福晋对她不管不问的,不说她性格如此,只怕换做旁人也不能对自己的陪嫁强颜欢笑,还是福晋派人来照顾着,耿氏才得以好好安胎。都说西苑侧福晋不懂事,可融芳没对耿氏做任何过分的事,没欺负她也没排挤她,安安生生地住在一个院子里,她自认是做得足够了,偶尔听得外头有人说她不懂事,就会闷坐大半天,但是胤禛夜里归来和她说几句话,她立刻又高兴了,甚至于能忘记那些不愉快。
于是又有人说,侧福晋没心没肺。
好在毓溪心中明白,融芳便是生来富贵享受的命,别指望她能做什么扶持家门的事,哄着她宠着她,就能天下太平。故而人前人后对她都很客气宽容,家里人见福晋这般态度,也不敢轻易欺负西苑的人。
但眼瞧着琳格格肚子一天天大,耿氏的胎儿也很安稳,府里又将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时,终归有不如意的旧人心中不平,宋格格便是其一。她接连失去孩子,总疑神疑鬼是别人害她,上次也是遇见钮祜禄氏后突然破了羊水要分娩,她心里恨还来不及,现在琳格格被福晋周全地保护着,等着一朝分娩,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可宋格格早就被福晋盯上了,念着多年情分,念着不给王爷丢脸才没把她怎么样,她如今不能进正院,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就是有害人之心,也奈何不了钮祜禄氏。但琳格格若生个儿子,就有人的地位会受到威胁,弘时不再是独苗,谁都会把心思放在小儿子的身上,原本是命根子的弘时,兴许就不重要了。
宋格格拿这样的话挑唆李侧福晋,李氏起先还说她太狠毒,王爷多些儿子总是好的,可眼看着琳格格万千宠爱在一身,福晋对她的好姑且不说,王爷对她也越来越重视,上回瞧见王爷亲手搀扶着钮祜禄氏在园子里散步,两人有说有笑的,李氏渐渐感受到了威胁,开始对自己眼下的境遇感到不安。
别的不说,就说自己的丈夫,出生至今在皇家所受到的待遇,他和他的同胞兄弟姐妹们,还不是因为德妃娘娘在宫里吃得开,才处处优人一等。那么很显然,将来琳格格的儿子就可能会是王爷和十三十四阿哥那般的存在,而她的弘时则要落得矮人一截,再糟糕些,成了大阿哥太子那样,弘时就完了。
宋格格不厌其烦地来挑唆李氏,也渐渐感觉到侧福晋心意的动摇,她狠毒地说着:“最最早那会儿,姐姐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害苦了我的孩子,咱们就不追究了。但姐姐至少是有些手腕的,我也把话撂这儿了,琳格格害了我,我不会甘心看她好,姐姐若要帮手,算上我。”
李氏手里缝着弘时的褂子,头也不抬地听他说,心里头早就是翻江倒海,今时不同往日,宋氏也不能比琳格格,轻易出手做出要命的事,若不得善终,她的弘时会更惨的。
宋格格又道:“那个年融芳,傻乎乎的,比起我们两个人老珠黄不受待见,钮祜禄氏的存在对她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再加上个耿姑娘让她恶心,她要是迷了心窍做错什么,也情有可原吧?”
李氏停了针线,拿起团扇扇了几下,冷冷地说:“难道你想嫁祸给年融芳?”
她们连名带姓地说人家,从来就没把那小蝴蝶放在眼里,宋格格咂嘴道:“不然呢?当然要有个人去背黑锅喽,年融芳傻,她就算叫屈也没法儿证明自己的清白,喊冤枉谁不会,福晋和王爷又为什么要信她?”
李氏摇头,放下扇子继续低头缝褂子,不紧不慢地说:“死了这条心吧,府里的奴才哪个是德妃娘娘的眼线,你知道吗?兴许刚刚给你上茶的,回过头就去告诉德妃,你来我院子里坐了,你我若能做一番事,还能落到现在被冷遇的地步?再者说,王爷对我们不赖,是我们色先衰,又不是结发妻子,王爷放着年轻漂亮的不喜欢,还来数我们脸上的皱纹?”
宋格格撇了撇嘴,鄙夷地说:“合着我说了半天,白费功夫?”
侧福晋抖了抖褂子上的线头,劝道:“你该谢我念着情分,不把你这些话搬去福晋面前告状,我若说半句,你还能有好?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宋格格见李氏放弃了,恨得什么似的,偏偏她没法儿接近正院的人,李氏这边走不通,又听人家威胁自己说要去福晋面前告状,只好悻悻然走了。
可是宋格格一走,侧福晋却停了手里的活计,从窗口看着宋氏离开的身影,心里头根本没放下那些话,她怎能不为弘时的将来考虑,胤禛若是做了未来的皇帝,凭什么让琳格格或别人生的儿子做太子?
然而真正的太子,早就放下了一切戾气,过起了云淡风轻的日子。有一回在宫里遇见密嫔,本该彼此尴尬,太子却客气地问了安,还在分寸之下道了声:“这些年,给娘娘添麻烦了。”
密嫔不敢和太子多言语,但之后与德妃娘娘说起来,岚琪则笑着安慰她:“再遇见,就大大方方的,太子没有恶意。”
但后宫妃嫔,从很早开始就约束规矩,不得随意和皇子接触,皇子们进宫请安,走哪条路都是有规定的,就怕发生年轻妃嫔与皇子勾搭上的丑事,密嫔曾经一直收到太子误送来的东西,就为此忐忑了好几年。
太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就嘱咐过岚琪,绝不能让宫里出现苟且之事,不论是谁都不能心慈手软,不能让皇帝戴绿帽子。可是岚琪一直知道,觉禅氏是特殊的存在,她身体上没有背叛过皇帝,可她的心,从来都不属于这座皇城。到后来,玄烨甚至利用她对纳兰容若的痴情,明知道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也无所谓。
岚琪曾因此减弱了心中的负罪感,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二十多年后,本该埋在尘土里,本该随风而逝,本该因为觉禅氏笑着看惠妃不得善终晚年凄苦而烟消云散的时候,竟然被人重新挖了出来。
谣言迅速散开,岚琪几乎是一夜醒来后,环春就告诉她,外头谣传皇上当初好好的宠爱着良妃,可突然翻脸盛怒,并几次三番当众说她是罪籍出身的卑贱之人,甚至连带着八阿哥被打压,原来是因为良妃有与人私通的嫌疑。
自然这都是谣传,皇帝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反正这种事不论真真假假皇帝都不会承认,可是对八阿哥带去的影响,对延禧宫的压力,几乎可以把人逼死。
连八阿哥都失了态,急着进宫向良妃求证,奈何延禧宫大门紧锁,良妃谁也不见,八阿哥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皇帝不追究已经是给他面子,回头别再闹出什么怀疑他身世血脉的笑话,胤禩真是要走投无路了。
这一阵风吹了好久,是比起什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更让八阿哥抬不起头的事,兄弟之中也有人笑话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为此都不知和人吵过几次,宜妃不让九阿哥和八阿哥往来,他们母子也几乎翻脸。
可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延禧宫却如无人之境,谁也不知道良妃窝在延禧宫里,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
七月过半,这一年夏日走得急,七夕之后天气就越来越凉爽,玄烨年初大病一场,将养了大半年,自觉精神更比从前好,见秋色宜人,渐渐便有些坐不住。
几次三番在岚琪面前表白他想出去逛一逛的心思,岚琪看他可怜又心疼,叮嘱他不可以骑马不可以劳累,玄烨说不如一起出去,她还能看着自己,便大手一挥安排行围狩猎。此番不去草原那么远的地方,就在京郊围个场子热闹一番,之后就去畅春园住着,过年再回来。
后宫妃嫔大多数都随驾,让人意外的是,连延禧宫的良妃都跟着出门了,但只有德妃娘娘见过她与她说过话,此外良妃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帐子里,再没有别人看见。
而八阿哥见机会难得,十分想在猎场里,和母亲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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