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听到敲门声还是有一点儿惊悚,叶昭觉从猫眼看出去,外面一片漆黑。
她硬着头皮,大声地冲着外面喊了一句:“谁啊!”
“是我。”
她听出来了,同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词语,,福至心灵。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叶昭觉很意外。
齐唐也很意外,她的状态比他原以为的要好很多,他的意思是,比她失恋那次要好,至少没有烂醉如泥。
“倒时差,顺便过来看看你。”他轻描淡写地打消她的担忧,“看看你需不需要开导。”
“我需要的不是开导,是钱。”叶昭觉一脸的自暴自弃,指了指冰箱,“里面有吃的,你自己拿。”
齐唐拉开冰箱门,心里一惊,冷藏柜里的饭团烧堆得像一座山,他背后传来叶昭觉的声音:“我这辈子的饭团烧都做完了。”
他半天没有作声。
看到这一大堆饭团时,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好”只是一种表象,或许是为了自尊,或许是已经麻木,所以她没有表现得像从前那样声嘶力竭,但是,她心底里有些至为宝贵的东西,或许已经无声无息地溃烂了。
他拿出两个饭团烧,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洗干净手,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盘子。
“我饿了,吃完东西再跟你谈。”齐唐回过头,微笑着对叶昭觉说。
凌晨,他们对坐在餐桌两头,一个埋头吃东西,一个冷眼望着对方,没人说话,只有时间在静静流逝。
这个画面有点儿诡异。
终于,齐唐吃完了,叶昭觉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放了好几天了,吃坏肚子不要怪我。”
“你放心,你做错什么我都不跟你计较。”齐唐也对她笑了笑。
“我最近比较忙,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我不在,很抱歉。”他讲得很官方,但又似乎很真诚,倒是让叶昭觉有点儿不好意思。
“关你什么事啊,别往自己身上揽。”
“我承诺过会尽我所能照顾你,不管你有没有当真,我都会尽力而为。”
叶昭觉没料到齐唐一开口就这么郑重其事,她有点儿猝不及防。
过了片刻,她嬉皮笑脸地说:“这次时间不凑巧,等下次我再遇上什么倒霉事,你及时出现就行了,你放心,机会多得是。”
齐唐在不开玩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淀,眼睛深不见底,持重,老成,聪明,看透,看似放空,却又饱含内容。
他没有接叶昭觉的玩笑,从这一刻开始,他要认真说话了。
“你清算过亏损了吧,现在是什么状况?”
“惨不忍睹。”叶昭觉又恢复成了那个自暴自弃的样子,“我自己的钱就不说了,房东赔偿的那点儿,还不够还乔楚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之外的人说出这些话。
连日来,无论乔楚他们如何追问,她总是缄默不言,他们以为她只是太伤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这是自欺欺人,不说,好像就等于事实未定。
一旦说出口,她的失败就成了铁板钉钉,太难堪了。
“我会拿一笔钱给你,你先还给乔楚。”齐唐用手势制止了她差一点儿脱口而出的拒绝,“先不要急着反对,听我说。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钱,其实呢,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都不愿意无缘无故欠别人钱,大家都有困难,都有苦衷。既然不得不欠债,那就欠得识时务一点儿。
“我和乔楚相比,你觉得谁更需要钱?”齐唐淡漠地看着她,他无意炫耀什么,只是事实如此,没法把话说得太委婉。
“你有自己的原则,我都理解,也很尊重。不过,叶昭觉……”齐唐抿了抿嘴唇,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听,可又不得不说,“如果这些东西要建立在损害朋友的利益之上,你未免太不成熟,也稍微自私了一点儿。”
叶昭觉瞪着他,忠言逆耳,但却不容辩驳。
“乔楚借钱给你,初衷绝对不希望你亏损。要是你能适量地增加一点儿回报,她会更开心,这也才更符合常理。但现在事与愿违,怎么办,让她陪着一起承受损失吗?对她公平吗?她尽了她作为朋友的道义,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会想办法尽快弄到钱还给她。”面对齐唐这样不留颜面的剖析,叶昭觉只能硬撑着说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想什么办法?你没有任何资产可以套现,又损失了一大笔存款,回家找父母要吗?还是尽快随便找一个工作,从月薪里攒钱?这倒是个办法,但时间成本呢?除去你的正常开销,每个月你能攒下多少钱?以这样的速度,你要攒多久才够还她?”
齐唐毫不留情,一瓢接一瓢的冷水兜头泼下,叶昭觉已经完全无力反驳这一连串的问句了。
他太有条理,并且逻辑缜密无懈可击,事实确如他所说,她根本就没有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筹到钱还给乔楚。
叶昭觉转过脸去,不愿意看齐唐,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放弃了抵抗。
齐唐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一面很讨人厌,我知道。”叶昭觉心想,呵呵,你自己也知道,“但无论如何,我是希望你好。”
万语千言都堵在她的喉咙里。
一生之中,锦上添花太容易得到,雪中送炭也不难,难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雪中送炭。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白给你钱。”齐唐看出她的心理防线已然松动,“你要写借据给我,俗归俗,大家心里都好过一点儿。”
叶昭觉几乎是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顾全着她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短。”齐唐看了看手表,“我本来以为要跟你较劲较一夜呢,你还算有点儿资质,没我想象中那么冥顽不灵。”
正当叶昭觉以为他要走了,预备起身送他时,齐唐脱掉了外套:“我懒得动了,今晚睡你家。”
“什么?!”叶昭觉以为自己听错了。
“睡,你,家,不是睡你。”他没有跟她啰唆,径直走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叶昭觉清晰地听见了水声。
与此同时,她还听见了一句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话,“又不是没睡过。”
是夜,叶昭觉躺在床上,面红耳赤心跳加速,齐唐就躺在床边的地铺上,她稍微侧侧头就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爽气味。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试探性地问:“睡着了吗?”
没有听到回答。
她安下心来,看样子他确实累了。
正当她预备酝酿睡意时,齐唐说话了:“想动手就直接点,问什么问。”
“去你的。”她随手抡起床上的一个抱枕就往他的身上砸过去,“你怎么那么贱啊。”
“我只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齐唐的语气很平稳,“你非要投怀送抱,我也不会拒绝。”
“投怀送抱个屁啊,我可是个正经人。”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那一次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叶昭觉轻声问:“齐唐,”
“嗯?”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她问出这句话时,有点儿哭腔,唉,这种自我否定的感受真是太糟糕了。
过了几秒钟,他的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你的生命力会不断变得强韧,从来就没有不用付出代价的成长。你一次次跌落深渊,也会一次次从深渊里爬起来。我认识的叶昭觉,从来都不会认输,更不会放弃。”
在浓墨一样黑的夜里,她听到这番话,就像是在暴风眼里看见了希望之光。
她抓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他掌心里那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足以让一个迷途的人找到故乡。
还钱给乔楚时,叶昭觉没有过多解释,钱的事简单明了,人情却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乔楚有点儿意外,但凭她的聪明,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得出了结论,“齐唐?”
叶昭觉没有否认,除了他,的确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手机网银提示她,某个许久没碰的账户里突然汇入了一大笔钱,奇怪的是,这个账户是她从前专门用来存钱买房子的,并不是她告诉齐唐的那个。
仔细一想,她忽然寒毛直立,除了她自己和银行之外,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
这是分手之后,她第一次来简晨烨的工作室。
简晨烨打开门,毫无防备,看到是叶昭觉,他显然有些手忙脚乱:“啊,你怎么来了,这么突然?”
叶昭觉一声冷笑:“我来当面谢谢你,顺便把钱还给你。”
简晨烨挡在门口没有动,一点儿请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这太反常了,可一时之间叶昭觉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她满心都是愤怒和羞耻。
简晨烨,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何必要多管我的闲事?
“是闵朗告诉我的,怎么了!”简晨烨被她的态度弄得很恼火,“再怎么样,我们也曾经在一起那么久,我没资格为你做点儿事吗?”
“对,你没资格。”叶昭觉的态度不像是来还钱的,更像是来讨债的,“你是我什么人?我出了天大的事,闯了天大的祸,都轮不到你帮忙。”
“你为什么还是这么野蛮,一点儿进步都没有?”眼看自己的一番好心被叶昭觉如此糟践,简晨烨面上实在挂不住,他的口气也渐渐硬了起来。
不就是吵架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谁怕谁呢?
“对啊,我没有进步,还跟以前一样市侩,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你进步了,你有钱了,你了不起,所以在我落魄的时候羞辱我你很爽是吗?”
“叶昭觉!”简晨烨忍无可忍了,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生,他就要动手揍她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是疯了吧?”
“我是疯了,还是戳到你痛处了,你心里清楚得很!”
她逼近他的面孔,彼此的眼睛里都有一把怒火在燃烧。
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相识多年,他们太过了解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代表着什么目的,隐藏着什么动机,彼此都太清楚了。
她当然知道,简晨烨做这件事,善意成分居多,即便确实存在着那么一丁点儿赌气,一丁点儿炫耀,一丁点儿的心机,那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然而,她却选择了放大这个不好的部分,故意忽略掉他想要帮助她的心意。
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在意的不是分手之后他的前途比她光明,而是,他竟然可以!那么快!喜欢上别人!
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
简晨烨心里也直发毛,其实,叶昭觉,多少还是说对了。
尽管他的本意是想帮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确隐藏着些许不便道明的私心,他更不愿承认,当他听闻她的潦倒之时,甚至有那么一刻,他的内心有种卑鄙的窃喜。
多年后,他终于能够再次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哪怕就这么一次,也好。
人性中的劣根性,爱恨纠缠揭示出来的私欲,她的自尊,他的新欢,前尘往事,那句被滥用的名言,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用你帮。”叶昭觉的声音像冰一样寒冷。
“是我自作多情,你当然不用我帮,”简晨烨怒极反笑,“有了齐唐,你哪儿还需要别人。”
他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齐唐的存在是她如今能够挺直脊梁的唯一支撑,但正因为这是真相,才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连一秒钟的思索都没有,就给了他一耳光。
那一声耳光太响亮了,终究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辜伽罗静静地从里面走出来,站在简晨烨的身后,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叶昭觉的脸上,像正午时分的阳光,直接,粗暴,有一种劈头盖脸的力量。
她没有说话,却令简晨烨和叶昭觉都失了聪。
遽然间,叶昭觉的怒气全然消散,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凉。
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出现了一种决绝的笑容:“你怎么不早说有客人在呢,呵呵……”她又转向辜伽罗,“抱歉,失态了。
“简晨烨,你汇给我的钱全都在这张卡里,一分都没有少。我原来存的那些我已经转走,卡留给你,密码你知道的。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我走了。”
她匆匆说完这些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简晨烨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他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
很奇怪,虽然分手已经这么久,但这一次,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彻底失去她了,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便很难再消除。
简晨烨不能回头,因为他的眼中微有泪光,同时还因为这泪光与他身后这个人无关。
辜伽罗单刀直入地问:“你还爱着她吗?”
“怎么可能。”简晨烨笑了一下,假装很不屑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回头看她,“闵朗告诉我,她开店亏了,我就想帮帮她。”
“所以那天你打电话给画廊,请他们尽快把卖画的款项打给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吧。”辜伽罗并没有用疑问的口吻,而是在陈述她所认定的事实。
这时,简晨烨的情绪已经缓和过来,脸上挨的那一耳光也已经不疼了。
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件事:“不说了好吗?”
“如果你还爱着她……”辜伽罗又说,但这次她没有说完,便被简晨烨打断了。
“我说了,没有。”他竭尽全力在维持平稳的语气,“但我和她毕竟……换了徐晚来遇到这样的事情,闵朗也一样会像我这么做。”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进去,没有看辜伽罗,他的心情糟透了,暂时顾不上安抚她的情绪。
辜伽罗被晾在原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充斥全身,比难过还要难过,比伤心还要伤心。
他忘了,他曾亲口说过,闵朗对徐晚来的感情是,将她看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甚至比他自己都更重要。
她没有把这个证据再拿出来与简晨烨对质,毫无意义了。
她只是在心里问自己:简晨烨有可能把我看得比其他人,包括叶昭觉都更重要吗?
过了一会儿,她心头清清楚楚地浮现了答案:不会。
跟简晨烨吵完架之后,叶昭觉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几天,以睡眠来犒劳疲乏的肉身。
至于未来的打算,呵呵,还是等睡醒之后再说吧。
她躺在床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端着笔记本刚想找个电影看一看,已经完全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了,然后,手机响了。
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
一个脱离她日常生活轨道很久了的人。
“你在家吗?我在楼下。”
尽管叶昭觉心里满是疑问,但她还是很快地回答说:“我在家,你上来吧。”
“呜呜呜……昭觉,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邵清羽从进门见到叶昭觉就开始哭,哭得鼻涕泡一个接一个地冒,没法停下来,也没法好好说句话。
叶昭觉倒了杯水给她,然后一声不吭地把笔记本拿过来,继续对着视频网站找电影。
她就是要晾邵清羽一会儿,看她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
“你怎么这么冷漠哦?”邵清羽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质问叶昭觉,“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我这个死穷鬼要怎么关心你这位大小姐才对呢?”叶昭觉看都没看邵清羽,继续维持冷漠的态度。
但其实,从她打开门看到邵清羽哭成那个蠢样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她的气了。
“你好记仇哦……”邵清羽哭得差不多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现在她有力气跟叶昭觉对抗了。
“行了,说重点吧,这次又是男朋友劈腿吗?”以叶昭觉对于她的了解,来来去去就是那点事,不是吵架了就是要分手,玩不出什么新意。
却没想到这次邵清羽一反常规,开口就把叶昭觉震住了,“我被我爸我赶出来了。”
叶昭觉惊得差点儿没抱住电脑:“什么?”
邵清羽点了点头,又可怜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我被我爸赶出来了……”还嫌效果不够震撼,她再添上一句,“车啊,包啊,卡啊,全被没收了。”
叶昭觉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件事。
和邵清羽认识这么多年,叶昭觉也目睹和参与过她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错事和蠢事,就她做的那些事,换作是别人家,早就应该大义灭亲了。
但邵清羽年幼丧母,她父亲一直心怀愧疚,加之家境优越,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没受到过特别严厉的教训。
这次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瞒着家里跟汪舸领了证,被我爸知道了。”邵清羽哭完之后,开始向叶昭觉倾诉自己的悲惨遭遇,“都是姚姨那个贱人搞的鬼,她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着想,怕我单纯被人利用被人骗,去他的,最阴险的人明明就是她自己。”
但叶昭觉听到的重点却是,你领了证,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让我知道!
你还当我是好朋友?
“我不好意思告诉你啊,”邵清羽看起来理直气壮,“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我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解释完之后,也不管叶昭觉是否接受,邵清羽继续说她自己的:“不过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她找人查我,查汪舸,我也找人查了她,她瞒着我爸给邵晓曦买房子的事我也没客气地给她抖出来了,要死就一起死。”
“呵呵,”叶昭觉无法忍住内心嘲笑的声音,“那你爸怎么处理她呢?”
说到这里,邵清羽又垂头丧气了。
当着父亲、妹妹和继母撕破脸,互相揭底的场面确实是太难看了,虽然各自手里都握着对方的把柄,但是,显然,她手里这张牌跟姚姨手里的那张,不是一个重量级。
尽管邵凯对于妻子擅自购置房产一事也很生气,但相比起来,女儿未经自己允许,私自与人结婚……这才是令他雷霆震怒的“家丑”。
回想起姚姨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邵清羽就恨得咬牙切齿。
“我调查过那个男孩家里的情况,怎么说呢……算不上多困难,但也绝对不阔绰,就普普通通吧。清羽,你从小到大没吃什么苦,你是受不了那种日子的。”姚姨的话里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真心,可惜邵清羽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听不进去。
“关你屁事!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为了钱不择手段,硬是挺着大肚子嫁给一个比自己老这么多的男人。”
就是这句话,为她招致了人生迄今为止的最大危机,有生以来第一次,父亲动手打了她。
那一耳光把她打蒙了,也把她打醒了。
“这里早就容不下我了,我知道。”她望着父亲,笑了笑,“我一直都是这个家里多余的成员。”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被邵凯一句话拉住了,“你必须离婚。”
邵清羽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邵凯,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如此专制,如此霸道,如此武断。
“我是成年人,你没有权力要求我做任何违背我个人意愿的事情。”邵清羽一字一顿地说。
她很庆幸这个长句子说得简洁顺畅,不拖泥带水。
然而,邵凯比她更简洁:“那你就从这里离开,不能带钱,不能开车,我会停掉你的信用卡,直到你离婚为止。”
在这场跟父权的较量中,邵清羽输得一败涂地,但最重要的东西,她保住了。
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她钱包里只有几百元现金。
当她坐在出租车里,车子开往叶昭觉家的方向时,她觉得,或许,自己一生到现在为止,才算真正地有了人格。
但叶昭觉还是很不爽:“既然你都结婚了,那你去汪舸家啊,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邵清羽一副我知错的表情:“现在去他家不合适嘛……昭觉,你不要生我的气了,过去都是我不对,你看我现在这么惨,你就原谅我呗。”
“我当然会原谅你”,但是叶昭觉没有说出来,她依然板着脸,恶狠狠地说:“你现在断了经济来源,我也穷,你赖在这儿我们就只有一块儿饿死。”
“怎么会呢,你以为我傻呀,”邵清羽笑得贼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心里攒着坏主意,“我当然会想办法呀。”
半个小时之后,敲门声响了。
叶昭觉走到门口,狐疑地看着邵清羽,后者露出了那种得意洋洋的笑容:“你开门就是啦。”
门开了,与叶昭觉的猜想有一点儿出入。
她原以为会是汪舸,正准备要大骂邵清羽一顿,可是面前站着的,是齐唐。
“我来给邵小姐送点儿钱。”
齐唐笑着对叶昭觉说。
看到他的笑,叶昭觉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她低下头,也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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