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朕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走吧,待上完朝后,你随朕一起去果郡王府。”
“儿臣遵命!”虽然胤禛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弘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胤禛疑心自己。
这样的担心,令他在朝上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早朝,他与允礼被留了下来,随后陪同胤禛微服出宫。
虽然一路之上胤禛没有说什么话,但从其眼眸中,可以看到难掩的激动,而最明白其心意的,莫过于允礼,先是凌若平安归来,并产下一女,之后弘历又突然死而复生。
若说雍正四年是最严寒的冬天,那么雍正五年就是最温暖的春天。其实很多时候,人生都像是一场轮回,与四季一样,春夏秋冬,品尝着各不相同的滋味。
马车停在果郡王府门前,允礼在前面带路,一路来到弘历所住的厢房前,当那扇门被推开时,两个世界终于并在了一起,分别半年的父子亦终于再次相见。
当弘历看到胤禛时,酸意不断地从鼻腔中涌上来,眸光一下子被泪水都覆盖,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但就算看不清,他也知道,皇阿玛在面前,他终于见到了皇阿玛,回到他该回的地方了。
下一刻,弘历掀开覆在身上的锦被,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泣声道:“儿臣叩见皇阿玛!”
短短七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血与泪,为了回京,为了见到皇阿玛,他几次遭难,从福州到京城,从京城到郑州,再从郑州到京城,这半年间,他为了活命,什么苦都吃过,甚至放下所有尊严去乞讨,去偷东西,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一直以来,皇阿玛对他的要求都很高,诗词歌赋,骑马射箭还有汉满蒙三种文字,每一样都要会,都要精通。但在所有的要求与教导中,都没有一样是要他学会放下尊严,要他学会去乞讨去偷!
这一切,莫说是堂堂皇阿哥,就连一个普通人都难以做到。
但他做到了,哪怕心里难过的要死,也强迫自己去做,因为他不可以死,不可以让皇阿玛与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今,他活着回来了,可是额娘已经不在了,他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虽然已经从弘时口中知道了弘时尚活着的事,但真看到时,依然激动不已,连眸光亦变得有些模糊,他上前扶住弘历有些单薄的身子,哽咽道:“快起来!”
听着胤禛的话,弘历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痛哭道:“儿臣不孝,这半年来未能侍奉膝下,还让皇阿玛为儿臣担心难过,连额娘去世的时候,儿臣都未能回来,儿臣实在罪该万死!”
胤禛抚着弘历的背,安慰道:“莫要自责了,这件事不怪你,你伤还没好,快去床上躺着,皇阿玛可不是专门来看你行礼的,要看磕头,朕每天在养心殿看就行了。还有,把眼泪给朕收起来,朕的儿子可不是动不动就流泪的软弱者。”
“是。”弘历用力点头,努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待得弘历重新躺在床上后,弘时上前道:“恭喜皇阿玛终于寻回了太子爷,这不止是皇阿玛之喜,亦是整个大清之喜!儿臣……儿臣……”他似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抹着泪道:“儿臣真是替皇阿玛高兴。”
想是因为看到弘历的关系,胤禛此刻心情出奇得好,温言道:“朕知道,你也起来吧。”
待最初的欣喜过后,胤禛道:“你是怎么逃得性命的,明明弘时说你被他们抓了去,还有那只扳指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戴在那具焦尸上?”
弘历望了站在胤禛旁边的弘时一眼,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当时虽然被抓了去,但之后趁着那些贼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逃了出去,之后怕被他们发现儿臣逃得了性命,所以,故意寻了一具尸体放到屋中,又将扳指戴在尸体手上,再与兆惠他们一起,放火烧屋,好让那些贼人以为儿臣已经死了。原本此计应该可行,但在放火的时候,被那些贼人发现,被他们追杀不休,虽最后儿臣施计杀了他们,儿臣与兆惠等人却也身受重伤,休养了许久才算好。之后,儿臣便沿路返回京城,岂料中途遇到好几次袭击,险些丧命,显然是有人不想儿臣回京,儿臣思索之下,便决定绕道郑州,去找兆惠的表叔布齐帮忙,哪知他被府杨应熊弹劾说贪赃枉法,要押解进京受审,儿臣虽然与布齐大人接触不久,却看得出他这个人甚是不错,并不像贪赃枉法之人,儿臣与兆惠他们商量之后,便想着干脆与他一道进京,跟着那些衙差,想来那些行刺儿臣的人也会有所忌讳。”
胤禛仔细听过后,盯着弘历道:“杨应熊上奏的折子朕看过,押解布齐进京受审,也是朕下的命令,但布齐在中途便被人劫走了,你们既是一路过来的,这件事应该也知道吧。”
弘历闻言在床上跪下道:“儿臣不敢隐瞒皇阿玛,其实劫走布齐大人的,正是儿臣等人。”
听得他这话,胤禛并没有露出太过吃惊之色,只是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这是大错?”
弘历低头道:“儿臣知道,但儿臣更不愿看到无辜之人受害,所以就算不该,就算会受罚,也不得不做一次了。”
站在一旁的弘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弘历明明答应过,不会将自己供出来,如今他为何又要将郑州的事扯出来,明明就可以一笔带过,哪怕皇阿玛对布齐的出现有所疑惑,也可以用其他话来敷衍。弘历这个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人去留心弘时在想些什么,一个个都将目光集中在弘历身上,胤禛更道:“你所谓的无辜之人,是指布齐吗?”
“是。”弘历铿锵道:“儿臣一路跟随他们过来,所以很清楚布齐大人的情况,他是满人出身,自小习武,身强力壮,几年也不见生一次病,可自从被押解进京后,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儿臣经常看到他满头虚汗,脸色腊黄,而明明他们有大夫随行,情况却越来越差,有几次甚至连路都走不动,要人拖行,实在令儿臣很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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