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出奇的沉默,房玄龄念完奏折之后就退回座位,一言不发,朝廷的收入和支出都是早就制定好的,新城会在今年有收入,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可是如今,云烨的一纸奏章,就让朝廷三十万银币的收入化为泡影,最愤怒的其实是户部尚书长孙无忌,可是,皇帝很明显的在支持云烨。
奏章他看过,上面应该还有一个的名字,却被朱笔涂掉了,不用说,那个名字一定是太子的,搞什么,建新城就是为了牟利,在他看来,天下的重心应当是士大夫而不是那些愚民,一座宏伟美丽的城市里住满了这些人成和体统。
在兴化坊住了几年,他已经很习惯那些干净美丽的环境,春日里梨花盛开,雪白一片,住在那里的人都习惯换上赶紧的白衣,和环境相称,饮一杯梨花酒,听着剧院里袅娜的歌声,如在云端。
夏日里一到清晨就能听到滴答的马蹄声,还有木制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再加上淅淅沥沥的洒水声,燥热的长安似乎都不那么热了,下朝后,选一躺椅,梨树下小憩片刻,看瓷瓶上的水珠从瓶身上滑落,不必去想,就知道冰镇的葡萄酿是如何的清凉。
最喜欢的就是秋日,梨子成熟时节,脖子上架着孙儿辈,看他们摘梨子的憨态,就足以让自己老怀大慰,更不要说老妻举着竹竿子,在上面设置一个纱兜,将梨树最顶端,日照最充足,最甘甜的梨子摘下来,洗干净之后,放进阔口的瓶子里。浇上酒,用黄泥封好,到了冬咳时节喝一点,润心又润肺。
寒风吹来的时候,兴化坊的梨树叶子就会泛红,或者泛黄,这时候的扫街人,就不会去清扫那些落叶,让它们随意的从树上飘落。置之不理,每到这个时候,很多戴着高冠的雅士,会在落叶里郁郁独行,感叹北风的肃杀怀念远方的亲人和朋友……
新城原也该是这个样子的。却被一群流民毁了,那座城市将变得和大唐其他城市别无二致,污水横流,蚊蝇飞舞,挑担贩浆之流无孔不入。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兴化坊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就想着城市来就该是这个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几年过得太安逸了,竟然少了很多的斗智。强自把心绪转移到三十万银币上来,这或许是国朝最大的单笔收入,如今化为了泡影。这让他极为心痛,原今年的财政是健康的。还有大量的盈余,如今。一出一进损失了六十万银币,让他怎能安心?
打着圣人的招牌果然管用,王珪听云烨的奏章听得摇头晃脑,魏征也听得如饮琼浆,萧禹对于云烨章里把圣人和统治者天衣无缝的连接在一起加以赞颂,更是非常的满意。
“云烨又开始使坏了。”长孙对下朝之后正在喝茶的李二这样说。
李二惊诧的抬起头不解的问皇后:“观音婢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么?”对于云烨的奏章他看了不下三遍,字字忠贞,句句切中要害,而且太子就在岳州,从太子的私信上就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充满了对长安富户的愤怒,就算云烨钻进了钱眼,以他和太子的关系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太子,这一点李二非常的肯定。
“不知道!”长孙回答的干净利落。李二这才放下茶壶,拿着白绢擦拭自己的茶壶,这只茶壶已经被自己用的表面像古铜一样漂亮,这件茶壶他将来打算陪葬,没打算留给谁。
“可是妾身这种感觉非常的强烈,一个纨绔子弟忽然间变成了忧国忧民的圣人,这个转折太突然了,拿着好章做幌子,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道奏折上,自己好暗度陈仓。
您忘记了,这家伙,装牛像牛,扮马像马,安上长耳朵就是驴子,现在装的是一位圣人一样的忠臣,妾身可知道,他一直都把做一个没做为的奸臣作为自己奋斗目标,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就非常的可疑,三十万银币,白白没有了,他会心疼死,就不知道这一次他打算坑谁,三十万银币的窟窿不好堵。“
李二放下手里的茶壶,习惯性的敲着桌子说:“皇后说的有理,行家有行家的尊严,财货一道是云烨最强的一点,他也自诩为再世财神,赔钱可不是财神的做派。我们看戏就好,他不会做的很过分的,再说,洞庭湖上风云聚会,光是那些人就够他操心的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不过,他居然还有赚钱的心思,就说明洞庭湖之事他稳操胜券,自己的谋士成了那些人的管家,有趣啊,有趣!”
来岳州的人越来越多了,大部分都是长安洛阳,晋阳,扬州这些大城市的富商,云烨的一道奏折上达天听之后,这些人就坐不住了,岳州自古以来就是水陆交汇之所,如果家里能在岳州有一家店铺,就算是不赚钱,只是作为中转站也是很好的选择,更何况新兴贵族群如今已经到了开枝散叶的阶段,在新城安家,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反弹,也不会被老牌势力倾轧,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只论能力,不论家势。
越州现任刺史是一位国侯,这样的人对任何势力都有免疫力,他如果想把新城弄好,就绝对会力排干扰,很明显,云烨是一位非常强势的侯爷,事情做崩了才是最丢脸的事,至于好处?他需要么?
新城的一半土地需要给流民,还需要给军队一大块,官府会占用一大块,还会保留一大块作为调剂,这样下来,能发卖的土地就非常的有限,如果下手晚了,恐怕会后悔不迭。
看着从水门上进进出出的各种船只,李承乾郁闷的指着这些衣着光鲜的人说:“这些人就是你要宰的肥猪?”
云烨没好气的说:“那是自然,穷鬼们的好处你看的死死地不让动,害得我没办法下手,那就只好宰肥猪了,我总要侵占一部分人的利益才能把窟窿填上,你以我财神的名头是浪得虚名不成?‘
“都是大唐子民,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如果你肯给我三十万银币,就当我刚才的话白说。“
“我哪里有这么多的钱,东宫卖了都不值,高丽已经没钱了,商队今年的利润下滑的厉害,原因就是到处打仗,那个和你作对的渊盖苏彻底的和高建武翻脸了,想要截杀高建武,把事情的影响弄到最小,谁知道被人告密,计划破产,只好明刀明枪的大战,听说在新长安一代杀的天翻地覆,血流漂杵,听说告密的人姓崔,和你家的崔管事有没有关系?
西域也好不到那里去,原来还能在昭武九姓找点补偿,现在昭武九姓被侯君集杀的千里无人烟,想赚钱只能去波斯,谁能想到,波斯现在还被喊着真主的一群人杀的节节败退,侯氏已经跟我抱怨过好几回了,说家里已经一年多没有正经生意了。
烨子,你也知道,东宫是个穷地方,开销大,收入少,苏氏,侯氏都要烦死我了,你在新城弄快好地给我,我拿去堵她们的嘴。“
云烨重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奇怪的说:“我记得半个月前,你还在为富户们侵吞了百姓的产业,痛苦地日夜不安,现在就改主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看着老百姓发穷,谁都会不安,但是这些人吗,少点钱又不会饿死,倒是东宫现在连三万枚银币都拿不出来,这才是燃眉之急。“
李家的人全身都是道理,云烨自然不会让大唐太子殿下被老婆逼得去住大街,自己人的利益总是要保证的,程家,牛家,秦家,李靖家,李绩家,长孙家,这几家已经派了最可靠的人手把银币送了过来,就在岭南水师的大船上,李承乾再拍给一厚叠汇票,就万事不问,其余几家也是如此,就等着新城建好之后,来接收产业。
到了八月桂花香的时候,岭南水师终于全员到齐,新城也已经平整好了土地,就要开始正式的建造,不断地有流民从深山大泽里走出来,汇聚到岳州,关庭珑顶着满头的白发四处奔忙,韩城和钱升带着疍吏也开始平整岳州城外的土地,将一些小的水塘截断水源用建筑垃圾填塞,而后平整,整个两湖平原上,一大块不毛之地正在向外延伸。
“侯爷,现在在册的流民已经达到了两万户,已经超越了整个岳州的原住人口,这如何是好,一旦分配不均,灾祸就在眼前。“
关庭珑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的苍老,原红润的脸膛上布满了皱纹,两个大大的眼袋吊在眼睛下面,好像他从来没有睡过安稳觉。
崔九倒是显得很健康,到底是年轻人,繁重的工作反而激发了他全部的活力,很不错的年轻人,谁说大户人家尽出棒槌?崔九这样的简直就是人中龙凤。
“关庭珑判事有误,以致工期迁延,着令,暂停别驾之职,去岭南水师营地休整,读书悔过,别驾一职由崔琰代替,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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