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刺探敌情,同时也让自己的敌人暴露出来,这些神秘人物不遗余力地参加一些公开活动。这些看似简单的活动,实际上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监视敌人所有的行动。譬如一个德国人从踏入苏黎世土地的那一刻开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无论他是什么目的,他的一举一动都会遭到严密的监视。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被事无巨细地整理成册,最后被送到地处伯尔尼的敌方大使馆。一小时后,巴黎就会得到同样的消息。
情报人员绞尽脑汁打探各种情报,甚至窃听电话,收集纸篓里的废纸和吸墨纸。他们就像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再把自己的推想或猜测整理成报告上交到外交人员手中,然后再转交给各个情报机关和相关部门。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到最后就连情报人员也分辨不清自己的立场了:他们究竟是捕获猎物的猎手,还是等待被捕获的猎物;到底是刺探军情的间谍,还是防备军情被刺探的反间谍;到底是出卖了别人,还是被别人出卖了。整个社会乱成了一团麻。古董局中局小说
奇怪的是,有一个人竟然成了“漏网之鱼”,也没有关于他的报告,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实在太平凡了:他从来不住高级酒店,从来不在咖啡馆耗时间,也从来不看那些无聊透顶的演出,而是悄悄地与妻子一起隐匿在一个贫穷的修鞋匠简陋的家里,不关心外面发生的任何事情。
斯比格尔小巷就在利马特河的后面,是一个古旧的普通小巷,修鞋匠的房子就在这里。这样的巷子在苏黎世随处可见,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狭窄、路面崎岖不平,很明显只有穷人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修鞋匠的房子和整条巷子古旧的风格非常相符,毫无过人之处:共三层楼,屋顶很高,非常坚固。列宁就是这里的房客。
住在这里的除了列宁以外,还有一个女面包师、一个意大利游子和一个奥地利男演员。在这三个人看来,列宁是个沉默寡言,不和邻居往来的怪人。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一个俄国人,有一个发音拗口的名字,再无其他。不过,女房东的看法则不然:从列宁夫妇搬到这里以来,他们一直衣着寒酸、生活俭朴,全部的行李仅仅只是一个没装满的小篮子。如果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他们从来没有显露过任何财富,也没有做什么赚钱的生意,,很明显他们不是什么富贵之人,肯定是穷困潦倒的流一浪一者。
和周遭的环境一样,列宁相貌平平,身材矮小,根本不可能产生鹤立鸡群的效果。加上他有意与陌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来不见他有什么客人,并且他眯缝着的双眸里始终放射一出深沉犀利的光芒,让人永远无法看清他的内心世界。他的生活像军人般井井有条:每天早上9点出发到图书馆,一直待到图书馆12点关门才回家;12点10分到家,12点50分再去图书馆,直到傍晚6点图书馆关门再回家。他风雨无阻,永远都是图书馆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读者。
从外表来看,寡言少语的列宁像是一个知识渊博、一丝不苟的学者,这样的人是情报人员心目中最不可疑的人。他们往往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活跃而且口无遮拦的自作聪明的家伙身上,但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与高谈阔论相比,看似不起眼的沉默往往能产生更大的震慑力,会使人产生更大的威胁感。
虽然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列宁是那么不起眼,但在社会主义的圈子里,他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即使是背井离乡,列宁也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革命理想,他不仅是彼得堡一个特殊党派的领导人,也曾编辑过一些激进的小刊物。不过,他非但没有因为这些而威名远播,反而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他经常语出惊人,言辞犀利地抨击一些受人尊敬的社会主义政党的领袖人物是伪社会主义者;他立场坚定,从不阿谀奉承,也从不进谗献媚;他不苟言笑,沉默寡言,像一座冰山一样难以接近。这一切都让他在当时的那个时代,在他生活的圈子里被很多人所不齿,憎恨他的人数之不尽,到最后几乎没有人理会他。这并不妨碍他在无产阶级聚集的小咖啡馆里开会,但是参会者不到20人,并且以年轻人居多。在这些人眼里,这个一性一格孤僻的怪人与一般的俄国流亡者一样,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空谈主义者罢了,擅长的只是一些无休无止且毫无意义的争辩,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实际贡献。
所有人都对这个怪人不屑一顾。在苏黎世,认识这个修鞋匠的房客的人,绝对不超过三四十个。我们还是用一个具体的事例来说明吧:如果他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不幸遇到车祸,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人是谁。但在世界历史上,他的名字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人人皆知,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