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久拉着七宝太监的衣袍,穿过幽深的过道,严冬的寒风刺得他浑身一缩。七宝太监将他抱上马鞍,用自己的斗蓬遮着他纤小的躯体,慢慢放开缰绳,沿天刑大道向清和宫行去。
眼看就要过年了,天气虽然寒冷,街上仍是行人如栉,商贩的叫嚣,菜肉的气息充盈着整个喜气洋洋的都城,颜久只觉自己的魂魄正游离在城市上空寒冷的空气里,冷眼打量着未来,那个即将来临的新年不知道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七宝太监突然勒住了马,一声少年的吼叫才刺入颜久的耳里。
“谁敢拉了我的妹妹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发了疯似的紧紧搂着两个更加年幼的孩子,几个大人挥着棍棒往少年身上乱打。
“你们白吃我们楼里的东西,还不出钱来,自然要拉你妹妹去卖。”
“我也在楼里做工,你们不给工钱就算了,还要卖我的妹妹,哪有这种事?”
七宝太监微微一笑,在马上道:“住手。”
众人见是个中年高贵的宦官,立时不敢再打,酒楼的掌柜从里面跑出来道:“哎呀,原来是七宝公公,少见少见,您老怎么得闲往这里来?”
七宝太监笑道:“我就说你张掌柜越发地不长进,怎么当街欺负小孩子。”
“冤枉!这个孩子叫阿大,前一阵子来做工,我们见他手脚勤快就好意收留他,想不到他竟然偷了楼里的东西养活那两个小崽子,”说着恨恨对那三个少年举手作势要打,“您老想我们也不能总作亏本生意,对不对?”
“老爷,”那阿大奔过来抱住七宝的腿,道,“老爷救我们兄弟三个,我给您做牛做马。”
七宝太监看着他浓眉大眼,虎虎有生,笑道:“救你们兄弟原是不妨,要你弟弟过的富足,让你妹妹嫁个好人家都不难,不过我是宫里的公公,你也愿意跟我去吗?”
阿大道:“愿意愿意,如今我的兄弟妹妹就要饿死了,我不过进宫做太监,却救了他们的xing命。”
七宝太监点头道:“好,你可别后悔。张掌柜,这个孩子跟我走,那两个先在你这里安置,今天就有人来领他们,你给他们吃饱饭,换身衣服,反正不会亏待你。”
阿大喜笑颜开,抬头正好看见一张少年凄丽的面孔从七宝太监的斗蓬里透出来,向他望了一眼。
七宝太监领着两个少年进宫,回到居养院屏退其他弟子,对两个年纪仿佛的少年道:“这里就是大内了,你们有什么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被人看到就是大罪。”
颜久在囚室关了一个多月,哪里还有什么违禁的事物,阿大更是一无所有。
七宝太监道:“阿大,如今你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的兄弟姐妹都在我的手上,想要他们登天,想要他们下地狱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想要他们有好日子过,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阿大打了个寒噤,道:“您说,只要我的弟妹过的好,要我现在去死也可以。”
七宝太监笑道:“谁要你去死?”他指了指一边的颜久,“你今后就把他当作你的亲兄弟,照顾他,保护他,为他去死,你可愿意?”
阿大对着颜久看看,笑道:“兄弟,以后就跟着我。”
颜久朝他白了一眼,没有说话,七宝太监望着他们两个不住微笑,接着道:“还有。”
“还有?”阿大有点不耐烦。
“从今往后,你就姓颜。”
颜久凛然一颤,盯着七宝太监微笑和蔼的脸色,七宝太监接着对阿大道:“别人若问起你的出身,你就说自己姓颜,在家行九。”
阿大不屑道:“我为什么要更名改姓?”
七宝太监笑道:“你改了名字,就是救了你的亲人,否则,就算是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杀他们全家。”
七宝太监的笑意冷酷无情,刺得阿大浑身颤抖,“是,我知道了。”
“这就好,”七宝太监点点头,又对颜久道,“拿出来。”
“什么?”
“你怀里的东西。”
颜久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七宝太监接过来问道:“让你拿出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说着揭开暖炉上的盖子,一把投了进去。
纤细的寒绢冒出的轻烟也是柔弱袅绕,颜久望着它慢慢烧尽,知道当这唯一与颜王王子身份还有些许联系的手帕一旦消失,自己就永远与从前告别了。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七宝太监尖刻地问道,“死了老子娘了么?”
颜久的眼中才刚怒气一盛,七宝太监已经一掌豁在他的脸上,“笑!”
颜久被他打得退了几步,捂着脸将口中的鲜血咽下肚去,走回来,向着七宝太监璀然绽开笑颜,道:“是,师傅。”
七宝太监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这才是好孩子。阿大,以后你在宫里就叫驱恶,你呢,”他望着颜久笑脸上冰冷的眼睛,“就是辟邪了。”说着不由得意起来,“吉祥、如意、招福、进宝、驱恶、辟邪,等到再收一个徒弟,我就是名副其实的七宝太监了。”
辟邪领着康健和小顺子在码头觅船,就听见远远有人高声叫道:“六爷、七爷,请留步。”
康健道:“这不是侍卫副统领姜放么?”
辟邪道:“你们在这里等我。”自己迎上前去拱手道:“大统领,这是有什么急事?”
姜放笑道:“除了圣命,还有什么急事?今天一早皇上就问起你走了没有,想着有东西没有交给你,命我出宫赶过来。”一边从背后解下一个黄缎的细长包裹。
辟邪跪下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柄朴素的长剑,听姜放道:“皇上让你用此剑防身,一路小心。”
辟邪抽出长剑,寒光悦目,剑身上錾着两个字——“靖仁”——这原是皇帝少年时的名字,登基时却称“仁者,圣贤之道。寡人何德何能,敢擅专‘仁’字”,因而改名“靖礽”,这想来便是他从小的佩剑。辟邪笑道:“皇恩浩荡,无以相报,请大统领回去向皇上回禀,就说辟邪自当仔细办差,不负圣恩。”
姜放突然低声道:“船我已经备好,主子爷就坐那只现在张着白帆的船,一路小心。”
“我知道了,京里的事就拜托你了,有事速速急报我知。”
“是,”姜放面有忧色,道,“主子爷的身子也要当心,雷奇峰的剑气厉害,已经伤到肺部,不是闹着玩的。”
辟邪点头一笑,“不碍事,这次出去,又不会耍刀弄枪,我自会小心调养。”
“好,”姜放大声道,“就此别过,各位,一路顺风。”
那只白帆船正行来靠岸,辟邪撩起袍角,负剑上船,后面的康健和小顺子两人有说有笑,拿着行李跟上船来。艄公竹竿一点,轻舟向江中荡去,前面一座飞桥横架南北,正是定环路上的抚疆大桥,桥上车流行人穿梭,桥下万帆齐过。众人抬头望着满是青苔的桥底巨石,康健和小顺子不禁啧啧称奇,康健道:“以前也走过这座桥,想不到在桥下看更加壮观。”艄公在船尾微微一笑,大声道:“各位爷小心,前面到了望龙门,就要落帆了。”
四个船工忙的不亦乐乎,桨橹齐摇,轻轻巧巧从望龙门下穿过,一下子眼前开阔,大江平静东流,朝阳耀目,江面上金蛇乱舞,船工升起两座大帆,西风下顺流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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