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我对阿豪和臭鱼说:“弟兄们,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我楼下新搬来三个漂亮妞儿,我是吃水思念挖井人,走路不忘修鞋匠,晚上我跟她们约好了一起吃饭,当然不能不带你们这两块料。”
阿豪说:“太好了,咱们又要开辟第二战场了。”
臭鱼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大爷的,想泡妞儿的同志们,终于又有新阵地了。”
我们到11路公交总站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个公共厕所里找到了正在躲避综合执法的碟空和尚。和尚一听说有饭局,二话不说就跟我们走了。
我们在路上买了不少啤酒、饮料和吃的东西,兴冲冲地去敲杨丹的房门。袁萱来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我又出去搬啤酒,结果碰见老外带着小马从楼上下来。老外一看就急了:“你们也太不仗义了,有泡妞儿活动不叫着哥们儿一起上。”
我说:“不成,这回狼多肉少,你就歇了吧!下回肯定想着你。”
老外和小马不管那套,硬冲了进去。这回屋里热闹了,九个人,四男四女再加一假和尚,众人嘻嘻哈哈地从下午五点一直喝到晚上九点,都数不清楚放翻了多少个空啤酒瓶子。
房间中那从灭门事件之后就一直存在着的压抑阴暗的气息全部一扫而空。杨丹酒量很大,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把阿豪灌得舌头发短,坐都坐不稳了。
我一看阿豪再喝下去就该吐血了,赶紧给他解围,举起酒杯来说:“差不多了,咱们这是喝最后一杯了啊。最后这杯,为了美元和美女,干了!”
随后按照计划由碟空来做法事驱鬼。碟空掏出个铃铛,用黄纸写了几个字,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套话,拿出几炷香和一个小香炉,先把黄纸焚了,把香点上,让在这屋里住的三个女孩分别上香。碟空说道:“清香一炷净心田,邪魔百病不得存;香烧三遍请尊神,家宅安宁人兴旺。”
他拿起松树枝在杨丹、袁萱、周珊珊身上扫了几下,又跳了火盆。最后碟空说道:“今日六月初九,超度此处亡魂升天,请凡是属鸡属猪属狗属羊属龙属蛇者回避煞神。”
他这一句话,屋里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我看他们都出去了,就问碟空:“你给我个实底,这屋里到底有没有鬼?”
碟空说:“小僧看此房并无阴气,烧香回避什么的,就是装装样子,给她们一些心理安慰。她们说梦见一张照片压床,又听到照片里那些人的求救声。那五个人已经全去世了,依小僧愚见,这些亡灵会不会是在下面缺钱花?咱们烧些纸钱,我念两遍往生咒也就安稳了。”
我点头说道:“果然还是高僧有见地!那些亡灵喊救命,说来就没什么道理,死都已经死了,就连遗体可能都被法医解剖N遍了,救是肯定救不活了。正如你所分析的,必然是想索取些纸马香锞。”
我和碟空出门,提前回避的那些人都坐在树下乘凉。天很闷,星月无光,很可能要下雨了。碟空嘱咐了三个女孩明天买点纸烧了就没事了,又给了她们几张保平安的纸符。我想起来前些日子碟空给我止疼片的事,不免觉得好笑:不愧是卖盗版影碟出身的啊,真能忽悠!
我仰天打个哈哈,左手叉腰右手一挥,模仿着领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说:“莫怕,莫怕,则(这)些年来……蒋该丝(介石)的算盘一自(直)都四(是)由窝(我)们来拨动滴(的)。”
冒牌和尚碟空一通折腾之后,三个女孩都觉得安心不少,不过晚上临睡觉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这一夜,竟然平安无事,别说鬼压床,好像连梦都没做半个。
转天早上,三个人一边吃面包一边闲谈。周珊珊说:“那位和尚真是有两把刷子,昨晚我们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袁萱说:“咱们还是谨慎一些吧,下午别忘了去城隍庙多买些纸钱回来烧。”
周珊珊赞成地点点头说:“是呀,一定要多烧一些,小心谨慎是永远不嫌多的。不是有那么句名人名言吗——理性的羊肠小道胜过激情的高速公路。”
杨丹问:“这句名人名言真怪,我怎么没听说过?珊珊你从哪看到的?”
周珊珊说:“就是住咱们楼上那个诗人昨晚说的啊。这句话不对吗?我觉得很有道理的。”
袁萱笑骂:“你个周大傻子,你以为他真是诗人啊?你看他那神经兮兮的样子,说话颠三倒四,我看八成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他要是写过半句诗,我就请你吃一百回麦当劳。”
周珊珊一向说不过嘴皮子利索的袁萱,只能妥协:“他是有点神经质,我看他也不像会写诗的样子,不过人还蛮热心的。”
杨丹一脸坏笑对袁萱说:“袁子,你发现没有,楼上那位一看见咱们周大影星,两眼就冒光。”
周珊珊说:“老大你先别说我,你昨天怎么跟那个广东佬阿豪喝了那么多酒?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意思?我看你们两个人蛮般配的。”
说笑着吃过早餐,三个人分头去忙自己的事。袁萱去了美容美发学校上课,杨丹去一家公司面试,周珊珊到城隍庙拍电影。三个人约好了下午三点半在城隍庙碰头一起买纸钱。
今天周珊珊只有一个走场子的镜头,但是因为女主角一直不在状态,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轮到她那一丁点的戏份。眼看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导演一挥手说:“大伙辛苦了!今天到此为止。”周珊珊只好排队去等着卸妆。这时袁萱和杨丹早就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俩人无聊地一根接一根吃雪糕。
袁萱忽然对她说:“老大,我看这个牌楼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她所说的是城隍庙前的标志性建筑物,一座汉白玉的牌楼,上面刻着“东岳大帝”四个字。传说中东岳大帝就是冥府的主宰,有位港商路过这里曾见过城隍爷显灵,所以回香港之后捐献巨款修建了现在这座牌楼。
周珊珊终于卸完了妆,过来和杨丹一起看袁萱说的牌楼。夕阳如血,晚霞似火,映得雪白的牌楼上也蒙了一抹淡淡的金光。
杨丹抬着头凝视半晌,开口说道:“这……这就是我梦中那张全家福照片中的背景啊。”
“也许是那一家五口人,生前全家来城隍庙玩的时候拍了那张照片。这座庙香火很盛,在这里拍张照片留作纪念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杨丹自己安慰自己,定了定神对袁萱说,“别想那么多了,天晚了,咱们进庙里买纸钱烧了就快回家吧。”
庙里卖香火纸钱的这时候几乎都收摊走人了,找了个人问了一下,那人说城隍庙大殿后边有个看庙的人居住的小跨院,那里面有卖纸钱的。
杨丹三人都是外省的,虽然在这里念了几年书,但是来城隍庙还是第一次。她们问明了路径就按照那人的指点,找到了看庙人住的小院。
看庙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平时就住在庙里,很少和外人接触。她容貌丑陋,很少言笑,知道她的都认为她是个很神秘的人,她具体姓什么叫什么也没人知道,当然也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她这个看庙的老婆子。
她见是三个小姑娘想买纸钱,就进屋取出一大沓子纸钱。在杨丹付钱的时候,看庙的老妇对她说:“你们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对吗?别忙着走,给城隍老爷上炷香吧,保平安的。”
杨丹她们一想也对,什么孤魂野鬼都归城隍爷管,烧个香拜一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看庙的老妇领着三个人进了大殿。这时游客早已走光了,冷冷清清的。
只见黑沉沉的大殿上,居中有一尊泥像,塑着东岳大帝的金身,手持象牙板,腰悬九泉剑,蟒袍玉带,宝相庄严,旁边有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双手捧着生死簿伺候着。两侧一尊尊立的都是牛头、马面、判官、无常的泥像。
看庙的老妇见她们都做完了,就说:“你们再把自己的名字和生日以及祈求的事情写在黄纸上,在殿内的香炉中烧了,这样才灵验呢。”
杨丹三人本来不太迷信,但是经历了那天晚上的鬼压床,又在这城隍庙的大殿之中被里面的气氛所感染,都变得虔诚起来。按照看庙老妇的指点,她们分别把各自的名字、生日和求平安的事都写在一张黄纸上,折了几折,投进香炉里烧了。
看庙的老妇盯着她们把纸烧成了灰烬,满意地点点头,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毫无意义的笑容。
等到她们从庙里出来,天已经黑了。三个人还没吃晚饭,就近在夜市里找间大排档,随便吃了些沙锅和铁板鱿鱼。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十点多,前一阵子让小红帽闹得很厉害的那些日子里,周珊珊等人被吓得晚上五点以后就不敢出门了。现在小红帽已经被警察打死了,又是三个人结伴而行,在外边玩得晚一些也不在乎,从夜市出来有说有笑地慢慢往家走。
从城隍庙回她们住的那栋居民楼,最近的小区入口是侧面的一个小门,连接着入口的街道很窄,一边是小区的铁栅栏,另一边是森林公园的围墙,没有商店和住户,很清静。因为森林公园那边草多,蚊虫也多,所以那些喜欢在仲夏夜里乘凉的居民们也不愿意到这来。
三个人在夜晚的马路上漫步,眼瞅着就快进小区的侧门了,听见身后有个嘶哑的声音大声喊:“周——珊——珊——”
周珊珊一边答应一边回头去看:“谁呀?真讨厌,喊这么大声干吗?”
然而转头一看,身后的街道上除了路灯就是路旁一排排的柳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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