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走水是大事,且是七夕佳节,遇到这样的事很不吉利,但祸已经闯了,上禀到帝后与太后跟前,说是和敬公主在那里玩火导致草木焚烧,虽然已经扑灭没有伤亡,长辈们还是难以置信。
家宴上宗亲们听说后山走水,已是人心惶惶,不可再把事情张扬给帝后丢脸,太后含怒压下火气道:“是谁跟着公主?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把和敬送到我身边来。”
这边和敬被吓得不轻,好在没有受伤,华嬷嬷来接公主,忽见跟在她身边的是红颜,太后兴许也没料到会是她,只以为是平日跟的人,但此刻平息众人的惶恐要紧,华嬷嬷什么也没说,赶紧带着公主回宴席上,很快宴席那边鼓乐丝竹一切照旧。
“是你跟着公主?”和敬与华嬷嬷离去后,来了几个面生的太监,红颜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只管点头答应下,便听那人冷声呵斥,“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再等太后发落。”
红颜目瞪口呆,已有太监上来拉扯,他们都是宫里掌刑之人,体格比寻常内侍高大许多,红颜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拖走了。
西峰秀色这边摆家宴,自然不能在这里打,红颜被堵着嘴,不知道自己被拖到了什么地方,看到几个太监摆下刑凳,她被重重地扔了上去。才要挣扎就被捆了手脚,红颜吓得魂飞魄散,而边上的人催促着,呼的一板子划过空气重重抡在了她的屁股上,紧跟着不喘气又是一板子,剧痛之下,她浑身抽紧,眼泪夺眶而出。
“等一等。”忽然有个太监赶来,与那掌刑的人耳语了几句,红颜疼得眼泪迷蒙,看到他们在上下打量自己,掌刑的便道,“我们这里等一等,你且去探探口风,若是真的打不得,我们也不想惹祸。”
那太监立时抛开,掌刑的人上来扯开堵着红颜嘴的布条,问道:“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红颜怯生生点头,身上的疼痛没有散去,还惶恐着下一板子要抡下来。
那太监是吴总管手底下的,把红颜挨打的事传过来,吴总管挑了眉毛,见上首太后正被公主哄得转怒为喜,便悄然到了皇帝身边,轻声道:“万岁爷,太后说要拖去打二十板子,跟着公主的人,是娘娘身边的红颜姑娘。您看奴才是不是,去把这事儿周全了?”
弘历蹙眉,问道:“怎么是她?”
吴总管笑道:“红颜天天陪公主念书写字,公主最喜欢她了。”
这句话不假,可触动了弘历另外的心思,他收敛神情别过脸去,平静地说:“你看着办吧,没必要惊动那么多人。”
吴总管拿捏着皇帝的意思,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皇后这边却因红颜久不回来,正吩咐千雅:“你派人去找找,红颜是不是迷路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可千雅还未转身,王桂匆匆回来,把吴总管那些话一模一样地告诉了皇后,皇后朝太后那儿看了一眼,心想若是她出面阻拦,太后万一不高兴怎么办,可是眼睁睁看着红颜挨打?
王桂忙道:“娘娘,不如让奴才去通融通融,未必要说是您的意思,奴才会看着办。”
“赶紧去,这会儿只怕都打完了。”皇后担心地捏紧了手帕,二十板子打完,红颜必要十天半个月起不了床。
但这边实则才打了两下,掌刑的人没想到是把吴总管等来了,更是后怕打错了人要惹祸,红颜被搀扶着起身,见吴总管问她有没有事,抽抽搭搭地让自己冷静,使劲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说些什么话,吴总管便让红颜跟他走,而王桂也找到这地方来,见吴总管已经把事解决了,笑道:“多亏了吴公公,娘娘一贯心疼红颜,这要是打坏了,两处都不好说话。”
吴总管知道他是指太后和皇后两处,冷冷一笑:“你也该机警些,娘娘身边的人,可要仔细看好了。”说着便把红颜交给他,自己先走了。
王桂见红颜安然无事,舒了口气,但吩咐:“你先回长春仙馆去,哭花了脸也不好到御前伺候,这件事还没完,且等娘娘给太后一个交代。往后可要仔细了,你也太能来事儿。”
红颜擦去眼泪,被捆着挨打有多恐怖,她算是领教了,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王桂派了两个小太监跟着,把她先送回长春仙馆去。
家宴上,一场祸事有惊无险,宗亲们都是有眼色之人,谁会故意提起来找这个不痛快,美酒佳肴歌舞升平,待热闹散去,这件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对太后和帝后而言,牵扯到了公主,少不得要教育一番,皇后为了红颜的事,也要给太后一个交代。她派千雅向吴总管传话,希望皇帝不要跟在边上,免得太后以为皇帝来护着妻儿,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于是家宴散后,皇后带着和敬送太后回凝春堂,皇帝这边本翻了纯妃的牌子,但走到半道上突然又改了主意,一声不响地转去长春仙馆。
红颜挨了两板子,虽然疼痛,不妨碍行走,回到长春仙馆冷静下来后,便要人准备热水茶点和醒酒的汤,预备娘娘归来休息。没想到皇帝先来,红颜在门前相迎,便闻见浓浓的酒气,皇帝径直朝门里走,吴总管吩咐红颜:“取醒酒汤来,皇上今晚喝多了。”
伺候更衣洗漱,为皇帝送上醒酒汤,四五个宫女太监一起伺候,红颜没觉得半分不妥。然而看着皇帝慢慢饮下醒酒汤,她不知道吴总管悄无声息地把其他人都屏退了,她以为身后还有别的人,实则就剩下自己。
弘历什么都看在眼里,包括红颜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喝了半碗醒酒汤撂下,淡淡地问:“他们打伤你没有?”
红颜一怔,赧然应道:“奴婢没事,只、只是打了两下,吴总管就来了。”说着话,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吴总管是皇帝身边的人,而皇帝提起这话来,显然他是知道的,那就不是吴总管来救她,是皇上派来的?
“多谢皇上不罚之恩。”红颜还算聪明,忙屈膝谢恩,弘历要她站起来,很不在意地说,“太后并不知道是你,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也不应该,朕几次三番叮嘱你,不要由着和敬。”
红颜抿了抿唇,说道:“公主是想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虔心为皇后娘娘祈福,这样的心意,奴婢实在不忍辜负。”
弘历轻叹,只静静地看着她。
红颜想了想又道:“皇上一定觉得公主又胡闹贪玩,奴婢没资格说那样的话,可是皇上,公主很懂事很体贴,心里只装着您和皇后娘娘。”她说着,忙不迭又补充,“还有太后。”
弘历不禁笑了,那声太后略有些牵强,自然和敬是好孩子,但红颜跟在皇后身边,对于太后什么态度,他不想也知道。皇后是贤惠孝顺之人,对长辈没有可挑剔之处,但她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心思,而他的皇额娘自从做了太后,整个人都变了,皇后多少委曲求全,弘历全知道。
红颜又屈膝,恳求道:“还请皇上不要责罚公主,公主也吓坏了。”
弘历颔首答应:“朕不会罚和敬,但你也要保证不再陪着她闯祸,倘若太后真的动怒……”他顿了一顿,心中浮起异样的情绪,是道,“不要有那一天。”
原本的话,该是太后若真的动怒,皇帝恐怕也不好插手,但这话说出来,显得皇帝无能,或者说单单是一个男人无能,弘历没说出口,不着痕迹地带了过去。
“醒酒汤撤下吧,朕不喝了。”弘历道。
红颜上前来取汤碗,纤白的手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她微微垂着脸,能看见浓密如扇的睫毛合在眼眸上,轻灵灵的一动,引得弘历心中一颤。
但他好好地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像年轻时第一次看到娇媚的嘉嫔就伸手去摸了她的手,更何况红颜最初让他在意的,并非她的容颜,皇帝喜欢她本本真真的心,和最清澈无瑕的笑容。面对红颜的一切美好,他只想静静地看着。
忍耐与克制,不仅是珍惜红颜的好,他更在乎皇后,也许红颜若是别处的人,他已经把人留在身边,可她是皇后的人,也仿佛正因为是在皇后身边,才出落得出这样玲珑剔透的人来。看着红颜离去,弘历心里明白,这样虚幻的感觉早晚有一天会过去,他绝不能伤了安颐。
寝殿内似有似乎的暧昧气息,红颜半分没有察觉,端着汤碗出来,迎面见到吴总管,已经不是刚才的失魂落魄,笑着说:“多谢吴总管来救奴婢,不然奴婢可就惨了,吴总管您等一等,奴婢给您沏一碗好茶来。”
吴公公看得愣眼,合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在皇后的殿阁,这是皇后的人,皇帝轻易做不出来。要说跟着皇帝那么多年,哪一回不是喜欢上了就立时收在身边,对这红颜从春末到如今,点点滴滴不为人知的在意,叫他也磨得心痒,更猜不透捅破这层纸的日子会发生什么。
不久后,皇后归来,她半路上就知道皇帝已经在长春仙馆,这会儿进门见红颜迎在门前,便问道:“打坏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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