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烈明镜去世,烈如歌、战枫相继离开,烈火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大不如前。沉寂十几年的暗河宫仿佛一夜间苏醒,其势力遍布大江南北,隐然有另一个朝廷的气势。民间暗暗流传着一个说法,暗河宫将会夺取天下,一场血雨腥风迫在眉睫。
江湖中人都敏感地察觉到了局势的变化,暗河宫仿佛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控制着,极为迅速地膨胀。昔日两大门派——裔浪掌控下的烈火山庄和刀无暇掌控下的天下无刀城皆已依附到了暗河宫羽下,宫廷里朝臣的起用任免也进行着微妙的变动。
一种强大黑暗的力量在酝酿。
这力量似乎是无可抗拒的,当它积蓄到一定的程度,便会如暴风雨中的雷电般炸开!
然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暗河宫的势力好似一个搭得很高的高台,不知被谁从最低层轻轻抽了一下,整个轰然倒塌了。情势发展之快,令天下人来不及眨眼,只见暗河所有的商号全部关闭,与暗河有牵连的朝臣纷纷入狱,就连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也被朝廷的大军占据了。
预计中的一场血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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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渊王府。
“王爷现在人在何处?”白琥焦急地在议事厅走来走去,“暗河宫的势力被清除,暗夜罗肯定不会放过王爷的,他会不会有危险呢?”
玄璜望住慕容一招,道:“王爷最后一道命令是下给你,你可知道王爷的情况?”
慕容一招皱眉道:“王爷是用的信鸽,纸条上用密语命我控制住烈火山庄的局势,但王爷处境如何我也一无所知。”原来,名闻天下的烈火山庄金火堂堂主竟然就是静渊王府侍卫之一的青圭。
双腿翘在椅背上的雷惊鸿突然喊道:“讨论这些有什么用!干脆杀进暗河宫,将静渊王救出来!谅那暗夜罗有多厉害也不是咱们所有人的对手!”
黄琮白他一眼:“就你聪明,大家都想不到吗?莫说传闻中暗夜罗的武功深不可测,暗河宫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咱们也不知道啊!说这些有什么用?!”
雷惊鸿满脸堆笑,不敢反驳。自从黄琮一路护送他从烈火山庄到江南霹雳门,两人情愫暗生。雷惊鸿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性子,单单看不得她着恼生气。
玄璜沉思道:“暗河宫在什么地方,真的无迹可寻吗?”
慕容一招道:“烈明镜在世时曾经追查过暗河宫的位置,从各地也捕获了一些暗河弟子,但是根据这些线索找过去,却发现暗河宫新近将所有可能暴露的地道入口都填埋了。他们应该是转移到了更为隐蔽的地方。”
雷惊鸿插话道:“也可能还是在原处,只不过封了些暴露的通道。用我们霹雳门的火器炸下去,管他们躲在什么地方,一定炸得他们灰都剩不下!”
黄琮怒道:“胡说!万一伤到王爷可怎么办?”雷惊鸿想想也是。
赤璋道:“暗河宫此番元气大伤,暗夜罗应该会先躲避一段时间。”
玄璜凝望窗外漆黑的夜色:“暗河宫势力究竟有多大,一直是一个谜。十九年前暗河宫匿迹江湖,所有人都以为暗河已然消亡,但这几个月暗河宫的迅速崛起就如一个奇迹。如果暗夜罗得到喘息的机会,重新反扑的他会比现在更加可怕百倍。”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琥惊道,“王爷是为了彻底摧毁暗河,才没有及时抽身回到我们身边。”
众人沉默。
议事厅中的空气凝固得仿佛一个呼吸就会绷断。
虽然没有人出声,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下落不明的静渊王只怕处境十分危险。
没有了静渊王。
再多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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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地底。
阴暗的水牢。
“计划多么完美。”暗夜罗轻嗅酒香,指间的黄金酒杯熠熠闪光,他的声音柔雅平静,“从一开始你们便设计好了对吗?从刺杀我到失败后被擒入暗河宫一直到我以为控制了玉自寒,全部都是你们计划中的,对吗?”
雪笑容灿烂,拍手道:“是的。你就像一只乖乖的麻雀,一步步走进我们为你设好的陷阱。”
暗夜罗眼睛眯起,眉间朱砂快速地跳动几下。他环视一下牢房,战枫倒悬双臂吊在墙壁上,身上遍布血痕,发出一股冷凛的气息;雪盘膝坐在地上,轻轻靠着墙笑,白衣耀眼像一朵清新的白花;如歌离雪很近,她抱膝而坐,眼睛澄澈透明。他们三人的生死仍旧被他掌控,可是,却没有一丝恐惧流露在他们脸上。
暗夜罗走近如歌,蹲下,托起她的下巴:“你的表演很出色,我一直以为你真的失忆了。”
如歌笑一笑:“你并不是容易被骗过的,最开始喝下‘遗忘’,我的确遗忘掉了很多。”
“什么时候‘遗忘’失效了?”
“你不该让薰衣来试探我,她更不该带我来看战枫和雪。”那一日,当雪吻住她的耳垂,‘遗忘’的解咒便已到了她的体内,她再不受药水的控制。所以,无人的时候她可以和玉自寒商议很多事情,而单纯无知的外表使得没有人起疑。
暗夜罗挑高眉毛:“你不恨玉自寒?”
“我为何要恨他?”
“他出卖了你们。”
如歌微笑:“我说过,我一点也不相信。玉师兄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有再多的证据,就算玉师兄亲口承认,我也不会相信。玉师兄是天底下最高洁正直的人。”她对玉自寒的信任,是任何事情也无法动摇的,那种信任深入骨髓。她不过是当着暗夜罗演了一场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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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罗的脸颊闪过一抹恼怒的神色,他从未见过这般固执的信任:“只不过,高洁正直的玉自寒却在你神志不清时占有了你的身子!”
雪浑身一震,容颜失色:“丫头……”
战枫的身子陡然僵硬!
如歌双颊绯红,连脖颈也透出粉红色。
雪握住她的肩膀,颤声道:“玉自寒……他……他果然对你做出了那种事情吗?”可恶!他发誓他一定会杀了玉自寒!
如歌羞涩道:“没有。他只是做了做样子。”灼热的喘息,交缠的躯体,野性而狂放的律动,肌肤滚烫的爱抚,那一夜,玉自寒只是用一种奇妙而笨拙的方法骗过了暗夜罗,也安抚了她躁动的身体。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在那一夜,她体会到了一种奇异的激情。
虽然身体还是原本的。
可是,她已经变成了女人。
暗夜罗苍白的脚趾在冰冷的地上紧缩,血红的衣裳起伏飞扬。他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他们,他们好像跟自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在他们之间有种难以理解的信任。
他忽然扬声大笑:“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我吗?你们可知道,真正失败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雪抿嘴一笑:“失败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没关系,我们理解你。”
暗夜罗冷笑:“人生就像一场赌博,这一局我输了,大不了推倒重来,只要我还活着!可是,你们却要死了!死了的人,什么机会都不再拥有!待到几年后,天下尽在我的掌握,而你们只不过是一堆腐烂的黄土!”
如歌霍然抬头。
战枫依自闭着眼睛,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喜怒哀乐,沉浸在一个冷漠的世界中。
雪问道:“你要杀了我们吗?”
暗夜罗觉得他的话好笑极了,笑得红衣如血雾般飞扬:“你们还有活下来的价值吗?”
雪用手托住下巴,怜悯地望住他:“可惜呀,原来你真的这样愚蠢。”
暗夜罗震怒:“你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会要求我去做一件事。”雪闲闲地说,“没有想到你竟然愚蠢到连提起都没有。”
“笑话,有什么事情是你可以做而我做不到的呢?!”暗夜罗不屑道。
“我是仙人。”
“你的功力连昔日的两成都不到。”如果是十九年前的银雪,那么或许他未必是对手。然而此时的银雪,连他的十招都无法接下。
“但我毕竟仍旧是仙人。”雪笑盈盈。
“你想说什么?”
“杀了我,你就真的再也无法见到你深爱的女人暗夜冥了。”雪笑盈盈地说着,笑盈盈地看着暗夜罗的脸“刷”的一下苍白如纸。
暗夜罗瞪着他,眼睛变成血红色:“你说什么?”
雪摇头道:“小罗,莫非你确是老了吗?‘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这句话你一会子说了多少遍。”
苍白的手扼住雪的脖颈,暗夜罗收紧指骨,雪呛咳得面如桃花:“不要用她的名字来戏耍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其丑无比!”
雪白他一眼:“如果你以为我在戏耍你,那你现在就杀死我好了。”他的口气那么有恃无恐,好像看准他不会动手。
“她……如今已是白骨。”暗夜罗决不相信世间会有肉白骨起死回生的事情。
“她的魂魄还在。”
“在哪里?”暗夜罗身子巨震。
“她是否经常入你梦中?”雪瞅着他笑。
暗夜罗渐渐松开他的脖颈,眉间朱砂殷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是的,她会入他的梦,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任他如何哀求,她也并不说话。她的眼神那样复杂,冰冷,仇恨,还有不知是否是他幻想出来的怜爱。天知道,他想要用一切去换,只要能听到她对他说一句话!
“她的灵魂就在你的心中。因为你的意志力太过强烈,所以十九年过去了,她的魂魄也未得以彻底的消散。”
暗夜罗体内的血液在暗暗沸腾:“然后呢?”
“需要的只是一具躯体。一具和暗夜冥的磁场、感觉都十分近似的躯体,最好还要有亲近的血缘关系。这样,将暗夜冥的魂魄转移进来才不会受到太大的排斥。你要清楚,暗夜冥的魂魄能量已经越来越脆弱了。”
暗夜罗知道他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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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缓缓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好笑。“雪,别唬他了,说这些荒诞不稽的话做什么?”
雪的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他扭转头,对她说:
“你错了,丫头,并不是荒诞不稽。我曾经封印过你三年的灵魂,用那三年的时间,我将我爱的人的灵魂放入了你的身体。因为你的躯体如此纯净和简单,几乎所有外来的灵魂都可以在你的身体里自由地呼吸。烈明镜被我骗过了,你体内原本的魂魄早已被我赶走。”
如歌仿佛迎面被人打了一拳!
她咬住嘴唇,脸上的血色缓缓褪掉:“不,我不相信。”雪骗过她很多次,这次一定也是在骗她!
“抱歉。”
雪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
如歌用力摇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她苦笑,“那样说,你喜欢的并不是原本的我,而是你爱人的魂魄?”
“抱歉。”雪重复道,眼中有羞愧和歉疚。
如歌抱紧膝盖,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理会忽然狂涌而上的愤怒和伤心,纵使胸口像是有千万把刀在戳绞!
一时间,她没有气力再说话。
她所有的气力都消失了。
“她——可以复活吗?”黄金酒杯被苍白的手指捏得几乎要变形,暗夜罗的嗓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复活的只能是她的魂魄,而且是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
“需要多长时间?”
“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她的魂魄需要一点一点进入别人的身体,那人体内原本的魂魄需要一点一点飘散出来。如果进程太急,两个人的魂魄都会立时消散。”
暗夜罗眯起眼睛,血红的瞳孔发出针芒般诡异的光芒:
“我如何可以知道,你不是因为想要拖延死亡的时间,而撒谎欺骗我?”
雪调皮地笑道:“不过就是一场赌博。相信我的话,就令暗夜冥复活;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将我们全部杀死。多好啊,选择的权力就握在你的手中。”
雪说错了。
选择的权力并不仅仅只握在暗夜罗手中。
如歌也可以选择。
她可以选择让自己去死。
一个想死的人,即使你可以阻止她一千次自杀,也无法阻止她第一千零一次自杀的尝试。
如歌若是死了。
世上再不会有一具躯体与暗夜冥如此契合。
于是,如歌有了与暗夜罗讨价还价的筹码。
她提出两个条件——
一、玉自寒、战枫不能死。他们中只要有一个死了,她也会马上去死。
二、她要见玉自寒一面。
暗夜罗答应了。
不过他也有一个条件,如歌与玉自寒的见面要放在十天之后。十天的时间,暗夜冥是否可以重生应该有一些端倪可见了。
******
花瓣洒在水面。
幽幽的花香,袅袅的热气,夜明珠的光辉温和柔亮。一只纤细的脚伸进来,试探着木桶中的水温。好舒服的温度,她轻轻叹了口气,拉紧身上的鲜红薄纱,滑进弥漫着香气的水中。
热水将她浑身每一个毛孔舒展开来。
花香沁进她每一寸肌肤。
热气蒸腾中,她的面容白里透红,带着湿润的光泽,仿佛树桠上新鲜甜美的水蜜桃。
“好美。”
雪痴痴看着她,笑容透明可爱。
如歌原本不想理会他,然而他的目光似乎眨也不眨,一直一直盯着自己看。虽然在他的目光里并没有淫亵的意味,但不自在的感觉使得她往下缩到几乎水面要淹过嘴唇。
“你出去好不好?”她有些恼了。
“不好。”他想也不想。
“你出去!我在洗澡!”她脸烫得比水还要热。
雪伸出食指摇一摇,道:“错了。你不是在洗澡,而是在放松躯体的肌肤。人家要在旁边看着,这样功效才会达到最佳。”
如歌望住他:“雪,你是在哄骗暗夜罗对吗?”
雪趴在她的木桶边,晶莹的手指拨弄水面上的花瓣:
“抱歉。”
“‘抱歉’两个字,你已经说了三遍。”如歌苦笑。
“人家真的觉得抱歉嘛。”雪低下头。
“难道,对我也不可以讲真话吗?”
雪揉揉脸,眼底一片茫然:“丫头,你知道吗,我不能再一次死掉了。”
如歌凝视他。
“上一次的消失,我应该用一百年才可以重新凝聚成形,可是我强行破冰而出,这个躯壳变得脆弱不堪。如果再次‘死’掉,我就会真正的魂飞魄散。”
泪水闪耀在他眼底:
“我不想死,我想要永远守在她的身边。”
如歌的心紧缩成一团:“所以?”
“所以,将暗夜冥的魂魄换进你的体内,将她的魂魄换出来留在我的身边。”他越说声音越轻。
“他日,再将她的魂魄换到别人的身上是吗?”
“抱歉。”
如歌吸一口气,道:“对一只口袋用得着说抱歉吗?口袋里面的东西,你喜欢便塞进来,不喜欢便拿出去,理会口袋的感觉做什么呢?”
雪的脸苍白起来,他抓住她的手:
“丫头!”
她把手抽走,在水里搓洗,搓掉他的痕迹,搓得手心手背都火辣辣的痛。半晌,她抬起头,眼珠漆黑如深洞:
“雪,你真的对我感到抱歉吗?”
雪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脸孔雪白如纸,他点点头。
“那么,麻烦你照顾玉师兄和战枫好吗?”她说得很慢,像是要肯定他听入了心里。
雪微微发怔:“你关心的仍旧还是他们两个。”
如歌苦笑:“在不会伤害到你的前提下,尽力保护他们,好吗?你也要保重自己,希望你和她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担心,如果自己的意志变成了暗夜冥,那么她会不会忘记了去保护他们呢?
他瞅着她,牙齿咬得嘴唇雪白:
“你不会嫉妒吗?希望我和她幸福地在一起……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你喜欢的也并不是我。”
“我……”雪握得手指咯咯作响。
如歌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背,正色道:“不管如何,都非常感谢你。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也吃了很多苦,我都还没有好好地谢过你。”无论她在他的心中是否只是一只口袋,这一刻,她只想记着他对自己的好。
“谢我,就吻我!”
雪看起来非常委屈,眼底的泪花孩子气地飞闪。
“好。”
如歌长跪起身,伸出双臂,抱住雪的脑袋。她轻柔地吻过去,吻在雪的额头。
空气中飘散着花香。
热水淡淡蒸腾出袅袅白雾。
这个吻。
温暖而湿润。
这个吻,从眉心烫过他的喉咙、烫过他的五脏六腑,烫过他的指尖,烫过他的脚底,烫过他的每一分血液,熨烫进他的心底。
******
深夜。
如歌在床榻上熟睡。
她睡得很香,脸颊粉红,身子蜷缩着,像婴儿般呼吸均匀。在睡梦里,她仿佛是没有忧愁的。
暗夜罗坐在床边,他凝视她,眉间的朱砂转成阴沉的暗红色。几根发丝粘在她的唇上,粉红的唇,乌亮的发,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唇瓣。
如歌惊了下。
她“霍”地睁开眼睛!
黑亮亮的眼珠,起初有些茫然和错愕,然后她望了望暗夜罗,又躺回枕上,闭上眼睛,道:
“我是烈如歌。”
她还不是暗夜冥。
“我知道。”
暗夜罗苍白的手指上缠着她乌黑的发,用力一扯!如歌痛得身子震起来,鲜血从她指缝间沁出,一缕头发就那样硬生生被他扯下。
“啊——!”
她痛得额角冒出冷汗!
“你干什么!”她怒道,眼中欲喷出火来。真的很痛,而且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暗夜罗的声音阴柔伤感:
“我很害怕。”
如歌怔住。以前她见到的暗夜罗都是残忍冷漠无情的,可是这一句话却有点撒娇的感觉,就像下雨天孩子对大人说他怕打雷。
“你害怕,为什么就要扯掉我的头发!”
暗夜罗嗅着指间她的发丝:“我在害怕,为什么你却可以无动于衷睡得甜美呢?这不公平。”
如歌道:“如此就叫不公平吗?那你一念之下就杀害无数条人命,又公平吗?”
“当然是公平的!”暗夜罗振臂,血红衣裳烈烈飞扬,“世间给我痛苦,我回报世间以痛苦,这岂非是最公平的!”
如歌骇笑。
她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将这种话说得那样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你的痛苦是什么?”
她问道。
暗夜罗沉郁下来,眼底仿佛沉淀着最沉痛的血。他凝望她,声音低得只有将头微微侧过去才能听得见:
“你应该知道的。”
他苍白如鬼,手指微微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避我如蛇蝎呢?”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鲜红如春天最艳丽的花汁。
突然——
暗夜罗用力扯住她的长发,将她的身子扭曲成一个极端痛苦的姿势!他吼道:“你只能对我笑!只能为我哭!你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只能因为我!你以为你可以逃得掉吗?!我要把你抓回来!我要你尝尝我所受的痛苦的一千倍一万倍!!”
暗夜罗疯狂地吼叫!
地底将他的吼声一声声放大,就如厉鬼在嘶吼!
如歌痛得喘不过气,有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会生生被他掰断掉。
“我是烈如歌!我不是暗夜冥!”
她挣扎着喊!
不,她不想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暗夜罗突然又静了下来。
他没有呼吸,静得像个木偶,静静地凝注痛苦喘息的如歌,他静得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好害怕。”
暗夜罗静静环住如歌的腰,将脑袋埋进她的腰腹。
他开始抽泣:
“姐姐,万一你无法重生,罗儿要怎么办才好呢?罗儿真的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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