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夫人冷笑,眼底却有泪光闪动,“他们先前有过什么分分合合,我并不清楚。但我却晓得,景辞此来,绝对心怀恶意。我仔细问过小鹿,景辞先前虽跟阿原亲近过,但真正在一起,应该是在我到沁河的前一晚。景辞早就知道我会去,并不想跟我打照面,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事先都不曾告诉阿原只字片语。”
廿七惊怒,“夫人是说,景辞知晓夫人第二天会来,刻意在临走前占了小姐身子?”
原夫人泪珠滚落,却很快抬手拭去,说道:“我都不敢想,这事儿到底跟清离有什么关系。清离怨恨我,暗中筹谋离开不足为奇。到底谁帮她做到这一切,又是怎么找来阿原替换了她,我完全猜不出。但清离在离开前策划了跟端侯的亲事,无疑……是为阿原挖的坑,等阿原醒来不得不跳的一个坑!清离到底有没有想过,阿原会遭遇什么?”
廿七喉咙动了下,强笑着安慰道:“清离小姐到底年轻气盛,只怕想不到这么多。至于阿原小姐,虽然吃了大亏,只要暗中之人没有别的阴谋,我们自然可以帮她慢慢走出来。偿”
原夫人苦涩而叹,“恐怕……难。这姐妹俩都是一样的痴心人。那个李源,简直是清离命里的克星,让她变了多少!而阿原遇上了景辞……景辞占了她后当即不辞而别,如此明显的恶意满满,她居然肯轻易原谅,并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心甘情愿让那混帐男人继续占便宜!你可晓得,当日我猜到阿原并不是清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阿原臂上尚有守宫砂。她先前根本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
所以,景辞不是阿原许多情人中的一个,而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抱着险恶居心占有她的唯一男人……
廿七攥紧拳,却柔声道:“好在阿原小姐还是把自己当作清离,如今看来倒还不坏。便是婚事不成,她也会下意识劝自己另觅佳婿。”
原夫人冷笑道:“婚事当然成不了。阿原先前多半得罪过景辞,景辞才会刻意占了她的身,占了她的心,再将她抛弃,指不定还会欲擒故纵,变着法儿折辱于她。可怜阿原顶着清离的名声,再怎样被欺负,也会被人指着脸骂成淫妇荡娃,根本没人会帮她说半句话。如果阿原舍不下他,势必会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廿七沉吟道:“既然阿原小姐从前跟景辞有隙,或许她恢复记忆后便能放下这段情了吧?”
原夫人点头,“我会继续找人给她医治,同时,我们也不能处处被动,束手待毙。”
廿七眸光一闪,“从景辞入手?”
原夫人抬起手来,抚她青玉般柔润却闪着幽冷光泽的指甲,“既然他病着,那病重或病死,也不算奇事吧?”
廿七道:“当然不奇。谁不晓得他重病在身,注定寿促?”
原夫人唇角一弯,笑容浅浅,若蕴旖旎春光无限,端的倾国倾城,勾魂夺魄。
她道:“幸好他最近住在宫内,倒比端侯府方便些。先去把他的药方找来研究研究吧!若他敢再逼我的阿原,我也只好……送他一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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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建章宫。
景辞正与梁帝对弈。
王则笙依在他身畔,俏面含春,笑嘻嘻道:“景哥哥,你的棋艺是不是退步了?看看,又快给皇上杀得片甲不留了!”
景辞揉揉她的脑袋,淡淡而笑,“本不过家常戏耍而已,赢又如何,输又如何?”
他的面色比回京时更憔悴瘦削了些,双目幽黑深邃,叫人看不清晰。
梁帝瞅着他,忽大笑道:“说得好!本就是家常戏耍……朕也盼着,咱爷俩能常常这样下下棋,吃吃饭,说说话儿。”
景辞不答,握着拳低低咳了两声。
知夏姑姑将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柔声道:“虽说天气热了,你近来身子不好,还得多留意。”
景辞皱眉,“我并不冷。”
王则笙笑道:“有一种冷,叫姑姑觉得你冷。披上吧,姑姑也是好意。”
景辞不说话了。
这时,大太监黎焕在外禀道:“皇上,原夫人在殿外求见。”
梁帝踌躇,手中的棋子不觉间落下。
王则笙拍手笑道:“皇上,这个子错了,错了!把自己的棋眼给堵上了!”
景辞挥袖,将满盘棋子拂乱,说道:“皇上若有事,先去忙吧!”
梁帝尴尬笑道:“也没什么事。我让她回去,明天再来也成。”
黎焕忙道:“听说原夫人给皇上预备了莲子糕,要不我把糕点取下,命她明日再来?”
“莲子糕……”
江南莲花开,红光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
其实也有过海誓山盟的时候,其实也有过亏负无法弥补的时候……
梁帝怅然叹息,向景辞道:“不然朕去瞧瞧她?阿辞,你稍等片刻,朕待会儿继续陪你下棋。”
黎焕笑道:“原大小姐跟着一起来了,刚还问老奴,端侯是不是也在这里?想来原大小姐是听闻端侯不适,过来探望端侯的。”
梁帝顿时面色一沉,“那个阿原也来了?”
黎焕陪笑着点头,“是……”
景辞眸光暗了暗,正要说话时,梁帝忽道:“把玉罗引偏殿去。跟阿原说,端侯已睡下了,不宜见客,让她改日再来吧!”
他转头向景辞道:“玉罗的性情,朕再清楚不过。当年之事,绝对和她不相干。但阿原就难说了。眼前看着便狡黠得很,想来从前更是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才会那样害你。朕会跟玉罗挑明,解了你们的婚约。若你实在不肯放手,待成亲后不妨收了她做妾室,则笙、知夏可以帮着打压,也不至于让她太过猖狂。”
景辞双手按于案上,指甲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若我不同意呢?”
梁帝不由恼怒,按捺不住素日的暴烈性子,喝道:“朕的话,也由得你不同意?赵王这一向着实把你给宠坏了!信不信朕先去斩了左言希,再去找王榕算帐?”
王则笙忙跪地道:“皇上息怒!我父亲的确太宠景哥哥,但无非是因为怜惜景哥哥自幼无母,且有疾在身,朝不保夕……”
梁帝道:“够了!”
知夏姑姑忙去推景辞,嗔道:“公子,瞧瞧你都说什么呢!皇上也是好意……”
“嗯,知道了,你们都是好意。可惜好意太多,景某承受不住!”景辞站起身来,向梁帝行了一礼,“臣告退!”
他退了两步,绕过屏风,从后廊离开建章殿。
梁帝在殿中走了两个来回,越发恼火,说道:“你们看到了没有?不认朕就算了,这算是什么态度?跟朕称臣,哼,换作寻常大臣,信不信朕当场把他斩了?”
知夏姑姑道:“皇上有所不知,公子身子弱,但从来懂进退,知礼仪,只是被那小贱人迷晕了头,偏又吃了大亏,所以提到她就会各种失常。皇上一片慈爱之心,自然会惜恤公子。这些日子公子因郡主和言希公子的事烦心,病得不轻。皇上何不等他病好了,再好好教训他?”
梁帝拂袖道:“哼,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王则笙妙目盈盈一转,笑道:“不如,我去见见阿原?说来也是自小儿相识的,叙叙旧也好。她若真对景哥哥痴情,大约不介意为妾为婢。”
梁帝瞅她一眼,点头道:“也好。不过她终究是玉罗的女儿,留点儿分寸。”
王则笙微愕,知夏姑姑已叹道:“皇上大约不晓得那小贱人手段,装着一副柔柔弱弱狐媚样子,实则能文能武,跟她那个母亲一样,心机深得很呢!”
梁帝道:“心机再深,还不是被你夺去女儿,欺负了十几年?”
知夏姑姑给呛得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而梁帝已拂袖而去。
知夏姑姑又惊又怒,向王则笙道:“你看看,楚玉罗那个妖精,狐媚皇上二十年,到现在都没消停!看着跟皇上见面少了,到底枕边风厉害,也不晓得在皇上跟前说了多少颠倒黑白的话儿,皇上居然还这么着相信她,连她女儿都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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