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彰王叔是主人,百忙之中总会抽点时间过来亲自慰问一下,就算没有亲自过来,也常常派人送来各种新鲜的同国土产,基于礼貌凤鸣怎么也要抽出时间致以谢意。
另外,罗登的「新婚夫妇游阿曼江计划」自从获得凤鸣点头,也立即风风火火开展起来。
「少主实在太能干了,这样赚钱的事情,怎么我们从前就没有想到呢?」
几乎一天一个进展报告,每次都是罗登亲自过来向凤鸣禀告进度。
从船只的选择,到船只的装潢,收费,游历会经过的地方,游玩的方式等等,都一一开始商讨。
凤鸣这才见识到这位负责萧家船队的管家是何等的热心赚钱,怪不得萧家船运名满天下。
秋星等几个侍女觉得这事有意思极了,反而比凤鸣更积极,纷纷提出各自想法。
「新婚的人多喜红色,很吉利,我看要准备专门用于这个生意的船只,上面铺满红绸子。」
「大船比较好,一船可以装不少客人,每对夫妻一间大舱房。」
秋蓝也开始动脑筋,一本正经地道,「依我看,多备几条小船栓在大船后面,遇到风景好的地方,恰好天气好,客人可以租小船独自在江岸附近逛逛。」
「对!对!」秋星拍手笑道,「这样更有趣,等弄好了,你和容虎便可以这样好好玩一阵子。两人月下泛舟,何等逍遥。唉,只可怜我们这些没人陪的。」
秋蓝心情极好,罕见地学着她们的样子,做个鬼脸,促狭地道,「你没人陪嘛,我也相信,不过秋月怎么会没人陪呢?明明就有一个呆子等着。」
秋月一掌拍在秋蓝后脑上,娇嗔道,「秋蓝你不学好!」
罗登和这群侍女相处已久,不再像从前那么拘束,看着她们笑成一团,不由也感觉愉快,开口道,「不要吵了,还是继续商量正事吧。我对这个新的赚钱大计很有信心,正式开展起来一定有不少富人会有兴趣,到时候很快就可以赚到足够的钱,弥补这次大船队遭到袭击的损失。」
被贺狄偷袭的萧家大船,五艘几乎都遭到严重损坏,就算没有沉没的也需要大修,这的确是一大笔损失。
萧家当然不止那么几条大船,不过因为是少主要用,调来的都是萧家名下大船中的佼佼者,一下子重伤五艘,按照摇曳夫人的话来说,萧纵没过来捅凤鸣一剑算不错的了。
凤鸣后知后觉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幸亏除了主船,其他四艘没有沉在阿曼江中央,船上的宝物打捞起来也比较方便。希望冉青他们可以把我老爹的心肝宝贝都找回来。」
罗登道,「少主放心,船上的宝库舱门和墙壁中间都夹了一层铁板,不会散落出来随水流被带走,就算船沉了,派好手潜到水底逐一取回就好。丢也丢不了多少。」
谈到一半,萧家侍卫过来禀报,武谦又登门拜访了。
自从上次庄濮和武谦登门,凤鸣和这两人日渐熟络起来。
他本来觉得庄濮言谈单调无趣,但有了武谦的加入,才发现原来庄濮也是性情中人。大概开始在王叔和他的面前一直保持御前将领的谨慎,所以言谈一直中规中矩。和志同道合的武谦在一起,庄濮的感触很多,让凤鸣越来越感到这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赶到侧厅,凤鸣一眼就看见等待着他的武谦。
「怎么今天庄濮没有来?」混了这些日子,凤鸣也跟着武谦开口叫庄濮的名字。
这样也方便点,不然整天将军萧家少主武公子的来来去去,多浪费口水。
武谦似乎很喜欢黑色,今天又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袍。他生性阔达,不受拘束,见到凤鸣,朗声一笑,摆手道,「庄濮多少是个将军,自然有他自己的正事要忙。不过我带了一个人过来让你认识。」
把身边一个男人引过来,道,「你不是对盔甲的制作有兴趣吗?我带了一个铸剑师过来见你。鸿羽,来,我向你引见萧家少主,天下闻名的凤鸣。」
凤鸣欣喜的看过去。
这位铸剑师出奇的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在凤鸣的印象中,这个行业的人多数浓眉大眼,手脚粗大,不然怎么抡锤子打铁嘛?而且铸造业要近火炉,烟熏火烤,衣裳也会有很多污迹。这个叫鸿羽的却刚好相反,脸色白净宛如女孩子,手脚也比寻常男人纤细,穿着一身麻衣,质料虽然常见,却异常干净整洁。
他看凤鸣好奇的打量他,朝凤鸣拱了拱手,「拜见萧家少主。」接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快人快语道,「请不要听武谦吹牛,我才不是什么铸剑师,只是一个刚刚出师的新手小子罢了。」
武谦对凤鸣道,「还记得我上次向你提及的兵器大师翁横吗?鸿羽就是他的弟子。他一向醉心铸造宝剑,我便唤他做铸剑师。」
凤鸣笑道,「不要叫我什么萧家少主,太麻烦了,直呼凤鸣就好了。」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果然不错。
武谦结交的朋友,言辞都比较直接,给人的印象也落落大方。
「好,」鸿羽点头道,「你也可以叫我鸿羽。」
洛云和容虎侍立凤鸣后面,互相看了一眼,微微不满。
这小子,也太狂妄了点吧。
这时代身份等级森严,丝毫不能逾越,何况凤鸣和容恬若言等人,几乎属于一个层次,寻常贵族见了他都未必敢直呼其名,这个叫鸿羽的衣着看起来连权贵都不算上,鸣王(少主)随口一句,他居然敢这么不当一回事的就点头。
多少也应该谦逊几句才对。
「原来鸿羽喜欢铸剑。」凤鸣永远都是充满好奇心的大男孩,请武谦和鸿羽坐下,立即就开始提问题,「为什么特别喜欢铸剑呢?」
鸿羽毫不犹豫的答道,「剑是兵器中的君子,而且要铸出一把好剑,并不简单。我一向喜欢难度大的事。」
「哦,要铸一把锋利的宝剑,真的如此困难?」
武谦笑着对鸿羽道,「你看,我没有撒谎吧?他真的很喜欢和人探讨各种问题,和他聊天会很有趣,正合你的脾胃。」
看着凤鸣不像其他权贵,只是敷衍性的意思意思发问,而是真的眸中带着期待多听点的光彩,鸿羽心里也非常高兴。
「不仅仅是锋利那么简单。」鸿羽的眉目非常清秀,微笑的时候眉尾轻轻往上扬起一点,看起来是个思维活跃的人,「其实,一把剑是否可以被称为宝剑,要看两点――锋利和长度。」其实,凤鸣肯开动脑筋思考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他一听就明白过来,点头道,「果然!长度够才可以在更远的距离一路刺伤敌人,不让敌人近身,我以前曾经听说过,很多大王的剑都是特长的,也只有著名的铸剑师可以造出这么长的剑来,所以数量不多。可见铸造长剑有技术上的难题。」
「这里面的玄妙很多。」说起铸剑,鸿羽眉飞色舞,「外行的人总不明白为什么长剑难铸,其实答案很简单,剑越长,使用时越容易折断,这取决于铁质的不同。要铸造长剑铁质要软,有一定韧性才不会轻易被折。」
凤鸣露出恍然的神色,接道,「可是有韧性的铁质,刀口就会不够锋利,所以铁质够硬,你就要为长度头疼,铁质够韧,你就要为锋利度头疼,对吧?」
虽然他对兵器铸造实在算不上什么专家,不过好在态度积极,认真参与,鸿羽也大觉武谦言之有理,和这么一个充满朝气,英俊亲切,风度翩翩的萧家少主聊天,果然不是一件苦闷的事情。
鸿羽轻轻击掌,叹道,「正是,这才是最让铸剑师左右为难的地方,当然,还有别的难题,但都没这个令人头疼。」
武谦和颜悦色道,「翁横大师对这个问题的见解,是应该取适中。不能过度偏颇,锋利而过短,或者长而不够锋利,都不能算是好剑。」
凤鸣情不自禁又想挠头,刚要举手,眼角潜意识往后瞄瞄一旁的洛云,忍住了。
喃喃道,「这个应该算是目前国际上的技术难题吧?谁可以铸造出又长又够硬的宝剑,谁就可以在战争中称霸。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军队的兵器比敌人的要长,而且更锋利,那么敌强我弱立即就会有所改变,就像老虎和兔子打架,想当年七国时期的秦军……呃,暂且不说那个。」
鸿羽道,「长度够,而且锋利的宝剑,天下并不是没有,最著名的就是单利王族秘密铸造的宝剑,真正称得上是神器,锋利无比,剑身上有黑色花纹,非常漂亮。更令人惊叹的是,这剑不容易折断,可见铁质很有韧性,偏偏又很锋利。如此两种不应该一同存在的特性,居然可以同时存在于一把剑上,真叫人怎么也想不通。」
武谦道,「里面一定掺了双亮沙,难怪双亮沙被众多铸剑师视为神物。」
「如果是双亮沙,那就比较好办了。」凤鸣眨眨黑溜溜的大眼睛,笑开来了,「我已经和单林的贺狄王子达成协议,将来会开拓双亮沙航线,到那个时候,这个难题就有望揭开。」
「非也。」鸿羽摇头道,「我的师傅是同国著名的兵器大师,也曾经有同国王族派人送上好的铁石和一小袋双亮沙,请师傅为他打造一把宝剑,虽然师傅最后制作的宝剑确实比一般的剑锋利很多,但却无论怎么也比不上单林王族制作的那种宝剑,可见除了掺入双亮沙外,单林这种宝剑的铸制工艺,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好高深的技术性问题……
凤鸣想了一会,头都疼了,偏着脑袋憋着眉道,「嗯,这个问题我们这样想也是想不出来了。对了,武谦这么推荐鸿羽的铸剑术,弄得我也起了好奇心,有没有鸿羽制好的成品,拿出来看看好不好。」
鸿羽笑了笑,奇怪的没有说话,反而把目光移向武谦。
凤鸣不解地看着武谦,向他露出询问的眼神。
「成品当然有,日后再给你看,现在先说正事,」武谦含笑道,「其实我们这次是有求而来。」凤鸣更加迷惑,眨巴着眼睛看他,「求什么?」
「求财。」武谦呵呵一笑,坦然道,「我就只说吧,鸿羽已经从翁横大师那里出师,他铸剑的本事学得不错,现在想开一个铸造坊,可惜本钱不够。」
凤鸣惊愕地看着他们,哈哈笑起来,「搞半天,原来是过来找我打秋风。咦,难道开铸造坊要很多钱?我以为就是烧火的炉子,几把大铁锤什么的。」
「可惜我的钱不久前都花在免费派送给士兵的盔甲上面,不然也不用腆着脸带鸿羽过来」武谦道,一般的铸造作坊当然不需要太多本钱,但是鸿羽这次要开的铸造坊,却不是一般的铸造坊。」
凤鸣好奇的目光又投向鸿羽。
鸿羽又是露齿一笑,踌躇满志道,「我要建火窑。」
「火窑?」凤鸣惊讶地问,「是不是要用这个提高火焰温度?」
鸿羽和武谦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显而易见的震惊。
鸿羽这才道,「你怎么会知道?火窑是我结合多年跟随师傅学艺的心得,最近才豁然想通温度问题得出的方法,解决高温的控制,就可以炬出更好的铁,难道西雷已经有人比我更早想出这个方法?」凤鸣心忖道,有是有,不过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中国古代,就有建窑来烧瓷器还是什么的,原理,应该也是提高温度。不然烧不出好瓷器嘛。
到现在,他都搞不懂他魂魄落到这个世界,到底和他出身的地球世界有什么异同。说不是地球人吧?可是人和风俗,物品,都和历史书上的古代有雷同之处。
说自己是魂魄落到了古代,可是古代的朝代和国家,和这里没有一个符合的。
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同次元的地球空间存在?
想起这个问题就要头疼,何况又有一个惊讶的鸿羽盯着他等待回答,凤鸣把脑海里的事抛到一边,摇头道,「估计你是第一个想到这个办法的,我只是根据你说的火窑,随便猜猜而已。」
「这也可以猜到?」鸿羽大为佩服,看着凤鸣打量,良久才感慨道,「怪不得人人都说西雷鸣王睿智绝顶,要不是今天亲眼见识,谁会相信呢?」
凤鸣暗中大做鬼脸,讪笑了半天,又转回刚才的话题,「火窑虽然比一般炉子耗钱,但花钱应该还是有限的,我可以资助。」反正萧家钱多多,他当少主自然要帮忙花掉一点,「还有其他问题吗?」
面前的短暂沉默,显然还另有要事。
凤鸣看着他们两个,和颜悦色地问,「还有别的?」
「还有一点别的,我看,还是要先和你说明白才行。」武谦思忖一会,向凤鸣露出认真的神色,「我这次之所以把鸿羽带来见你,除了开设铸造坊需要钱财支持外,也因为鸿羽需要个有背景的人保护。」
「保护?」看来鸿羽的问题还真不少,凤鸣愕然看着鸿羽,「你得罪了很多人吗?」
看不出来,这么白净清秀的样子……
「很快就会得罪了。」鸿羽苦笑道,「因为我这次开设铸造坊,不但要用心研究我多年的铸剑构想,希望能对现在的铸造技术做出一点有益的改进,也想收一批有潜质的弟子,培养更多优秀的铸剑师,让铸剑术发扬广大,这是我从师时就已经许下的心愿。」
凤鸣点头道,「很好啊。」
看着面前两个人的表情,皱眉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武谦叹道,「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少。」
「嗯?」
武谦道,「铸造是一个古老的行业,它和其它普通的耕种纺织不同,因为宝剑和盔甲,都是权贵们甚至大王希翼得到的东西,往往不惜重金求之。在众多行业中,这一行比较受人尊崇,甚至有过权贵出身的年轻人投身于此,成为一代大师的前例。」
「嗯。」凤鸣还是点头。
他也没别的话可说,因为到现在,他都不是很明白武谦的言下之意。
鸿羽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还不明白,在一旁解释道,「铸造这一行虽然属于平民行业,却并非平民子弟都可以加入。要入门,必须拜师,而这一行里规矩众多,光是收徒就有大量默定的成规,例如,父母姐妹兄弟中如果有犯过罪的人,不能被铸剑师收入门下,天生残疾被很多地方视为受神明厌恶,所以,嫡亲中有天生残疾的人,也不能成为铸剑师的弟子,这些烦琐的规定不但束缚希望拜师学艺的年轻子弟,而且也束缚着有能力收徒的铸剑师。」
凤鸣恍然大悟,「如果鸿羽打破规矩,不再顾虑学艺者的家庭情况,采取有天分就收入门下的方法,说不定会得罪别人,至少也会遭到同行们的排挤。」
鸿羽苦涩地道,「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会。到那个时候,师傅都会站出来责骂我。也许我太年轻冲动,这样的事情应该等我有点名气之后再做。」
武谦断然道,「不可,如果等你现在未有名利缠身,都担心会遭到排挤而不行动,将来等你有了名气受人尊敬,又怎么会再有勇气抛弃一切,实现自己的心愿?」
「武谦说得对。」凤鸣也露出严肃的表情,「我总算明白武谦为什么要带你过来见我了,呵,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挑选出来当靠山呢。难道平时人们找靠山,都是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吗?」说到最后,脸上又是一副毫不隐藏的好奇宝宝表情。
武谦被他惹得笑起来,「当然不是,一般都是巴结一段日子,委婉讨好。不过这种事情我做不来,只好直接一点了。不过,如果没有和你聊过均恩令的事,我是绝不会这样贸然把鸿羽带过来的,你不觉得,铸剑师收徒的等等限制,和权贵平民之间的尊卑分别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吗?」
「对。」凤鸣点头,叹道,「没想到仅仅平民和平民之间,也有这种不公平的等级制度。鸿羽,你不要担心,这个忙我一定会帮。钱财方面我会供应,甚至你需要的铁器,萧家也可以供应。呃……可以供应吧?」
很没有萧家少主气势的,居然回头去看容虎和洛云的脸色。容虎点头,「属下回去就把这件事记录下来,详细的情况,等属下以后和罗登商量一下,派个专门的人选来和鸿羽联系就好。」洛云对凤鸣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要丢萧家的脸,至于萧家财产什么的,他从不在意,冷瞪凤鸣一眼,沉声道,「少主自己就可以做主。」
凤鸣得到同意,高兴地转回身来,对鸿羽道,「至于当靠山,我还是第一次,真不知道怎么才算靠山。不如这样,铸造坊是你的,不过和我们萧家签订一个供货协议,你以后铸造的兵器,大部份都供应给萧家,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你和萧家的关系了,你觉得怎样?」
鸿羽大喜,眼睛亮晶晶的,笑道,「这样最好,我竟连打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卖都不用烦恼了,不过你放心,我打造出来的兵器,绝不会是劣品,卖给萧家价钱也会是最便宜的。」
凤鸣嗯嗯点头。
价钱他才不管,反正只是友情赞助。
反而是武谦一脸兴奋,对凤鸣说,「萧家肯买他作坊的东西,真是一件双方得益的好处,除了建立作坊需要钱财支持,鸿羽还一直为作坊的生计担心,要知道铸造大师们多数和权贵有交情,得罪整个铸造业,也许就没人肯买他的东西了,他还打算收穷困的弟子,全部都不要学资,还提供吃住,这样支出更大。有萧家这样一个大主顾,难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大家聊得气氛热烈,凤鸣问了一会,从鸿羽嘴里更深入的了解到铸造业里的种种奇怪规定,原来别说当将军或者官吏这样的好职位,就算当个铸剑师,也有身份背景等要求。
森严的阶级制度,在每个行业都有所体现。
官吏看不起普通的铸剑工匠(能够造出宝剑的大师级人物如果得到权贵赏识,那就不一样),铸剑者看不起小商贩,小商贩又瞧不起日子过得最苦的耕农。
芸芸众生,在死板的制度下被压制得奄奄一息。
难怪容恬的一道均恩令如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层层动人心魄的水花,因为这和太多人的生活有所牵连。
聊了将近半个时辰,话题又换回了最开始的盔甲处。
「原来武谦把自己府邸里的财务搜刮起来,都送到你那里去了。」凤鸣的笑声轻快地在侧厅中响起。
「才不是。」别看鸿羽样子斯文,其实性格大大咧咧,很快就和凤鸣厮混得熟了,解决了作坊的资金等难题,更是谈笑风声,无所隐瞒,「那些钱都花在买原料上面,一副盔甲需要的铁材不少,当让要花钱。我可是白做工的,他还一直在旁边催,我替他忙了连个多月,总算领了几个小师弟把盔甲赶了出来。」
武谦道,「并非我想逼鸿羽做工,而是他的手艺我信得过,如果找有名的师傅制作,手工昂贵,恐怕两三副盔甲的钱,只能买到一副,能穿上盔甲的士兵就更少了。如果找不认识的师傅制作,我又担心出来的都是劣品,这和不穿何异?鸿羽忙完之后,累得大病一场,我到现在还深为内疚。」
鸿羽一阵默然,隔了一会,偏过头,朝武谦笑道,「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咱们谁也不欠谁了。」
凤鸣却还记挂着盔甲制作这种事,向鸿羽这个铸造人才请教,「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进铸造术,用更少的钱做出更多的盔甲,造福普通士兵呢?」
「这个问题,我和武谦早已思索多时,可惜不管怎么改进,都不可能达到全营穿上盔甲的目的。」鸿羽脸色一黯,秀气的眉毛微蹙起来,「这笔帐一算就明白,就算铸造师人人都肯白做工,甚至连打造时的火炭等费用一并不算,光是盔甲的材料费,就是一大笔钱,即使只给十分之一的士兵配上盔甲,购买这么多大量的铁,也是一个可怕的金额。」
「再说,铁可不是粮食,多派人去种就可以种出来的。这东西需要开矿采集,必须找到山脉才可以开采。现在天下局势不安,各国的大王都在积极筹备军队,到处都需要铁和铜,就算有钱,也未必可以买到足够的铁器。」
武谦叹道,「普通士兵的命,在很多人眼里,连一副盔甲都不值。」
凤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跟着武谦叹了一声。
讨论到这个现实的问题,别说武谦,连他这个号称富甲天下的萧家少主都深感无力。即使以他的财力,也未必可以筹到足够的钱为西雷所有士兵准备一件保命的盔甲,金额实在太巨大了。
而且,如果他这样做,不用萧纵出手,说不定摇曳夫人就会先过来喂他吃一把毒药――败光萧家百年的基业,他这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被清理门户也是无可厚非的。
乱世之中,当一个有责任心的权贵也不容易,太多不公平的事情要烦恼了。
凤鸣总算体会到当一个悲天悯人的上位者有多辛苦。
「说到底,最重要的是材料的问题。」
铁铜稀少,权贵们更愿意把它花在进攻敌人的兵器上面,而非保护士兵的盔甲上?
凤鸣忽道,「如果可以不用铁铜做材料,那就好办多了。」
武谦和鸿羽都古怪地看着凤鸣。
凤鸣道,「干嘛都这样看着我?不过提个建议而已,讨论讨论,也许就找到办法了。科学都是靠天马行空的设想才得以进步的。」
「不用铁铜做材料,可以用什么?」鸿羽露出一本正经的面孔,和凤鸣认真讨论道,「打仗时的兵器都是铁制,锋利度和硬度,都根据铁铜的质地而确定。如果选用不够铁铜硬朗的材料,那兵器会被破盔而入,不能保护身体,所以必须选用够硬朗的材料。」
武谦也道,「如果这世上有比铁铜便宜而且更硬朗的材料,天下的大王们早就把它用于兵器盔甲了。可见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难道要我们用石头来制作盔甲,那又太笨重了,士兵们穿着还可以动弹吗?」
凤鸣被他们泼了两盆冷水,摸摸鼻子道,「听你们一说,好像确实不是很实际。唉,该怎么办呢?」
看他大口叹息,武谦又笑起来,安慰道,「你不要烦恼,这事也不是我们几个坐着就可以想出方法来的,天下的君王们为了增强各自国家的兵力,早为这种事想破了头。多点耐性,日后也许有解决的方法。」
凤鸣点点头。
这时,秋月从侧门婆娑走进来,向凤鸣行礼后,一脸正经地禀道,「罗登总管说有要紧事请示,请鸣王立即入内商量。」
凤鸣一惊,「什么要紧事?不能等一下再说吗?」
武谦和鸿羽得到凤鸣亲口承诺建立铸造坊的资金和铁器供应,还答应给予保护,早就心满意足,知道凤鸣另有要事,不想他耽搁,都站起来告辞。
凤鸣也站起来,遗憾地道,「我们才刚聊了一会。」
鸿羽淡红色的唇微扬,非常亲切悦目,「铸造坊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建起来的,筑火窑需要多少材料和钱等等,我都要过来和你商量禀报呢。说不定明天我又要过来了。」
武谦站在鸿羽身旁,也道,「横竖我闲着无事,也陪着鸿羽一起来吧。要事庄濮能抽出时间,也邀他一道。」
两人告辞而去。
凤鸣跟着秋月除了侧厅,一边走,一边问,「到底出了什么要紧事?罗登这么急急忙忙地找我过去?不会又有萧家的船队被人打沉了吧?」
秋月一改刚才正儿八经的表情,噗嗤一下,姣美如花,「我骗鸣王的啦,罗登哪里有什么要紧事?是大王在房里等得不耐烦,叫我快点把客人赶走,让鸣王可以回来。」
凤鸣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气得牙痒痒,在秋月脸上捏了一把,「你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听容恬的话来干坏事,小心我罚你。」说完,朝着休憩的内室大步走去。
秋月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背影,抿着唇站在原地笑个不停,忽然觉得有异,转过头,顿时沉下脸问,「你看什么?」
洛云不过才偷瞅了她一眼,竟被她敏锐的抓个正着,大感尴尬,冷着脸把眼睛转到别的方向,匆匆找个方向就走。
「喂!」秋月在后面叫了一身。
洛云站住脚。
秋月走到他面前,不服气地抬头看着他,「你去哪?」
洛云不吭声,仿佛不屑和她说话,连正眼也不瞧她。秋月似乎打定注意和他斗到底,昂这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等他说话。
良久,洛云才口气不好地道,「让开。」
「哼,想躲着我?没那么容易。」
「让路。」
秋月伸出右手,朝他摊开手掌。
「干嘛?」洛云皱眉。
「还给我。」
「还什么?」
「我的小手帕,前日洗干净了,挂在院子后头的竹竿上,被你偷了。」
洛云一眼扫来,阴森得可以。
秋月也不禁缩了缩脖子。
洛云咬牙道,「我没偷。」
「真的?」因为他那可怕的目光,秋月声音放软了一点,不像开始时那么凶,怀疑地打量面前散发冷冽气息的剑手,「那怎么会有人告诉我,他看见你藏了一块天青色的手帕?」
「那是掉在地上,我捡到的。」
「掉在地上,也是我的。」秋月也咬牙,杏眼圆瞪,「你不知道那是我的手帕吗?」
「知道。」
秋月想不到他如此老实,既坦然认了,无一句狡辩,口气不由地温柔了一些,咬咬下唇,垂着视线低声问,「既然知道,怎么不把东西还给我?」
「我讨厌和凶巴巴的女人说话。」
秋月立即愤怒地抬起头来,「谁是凶巴巴的女人?」
和她的视线一碰,洛云立即又把头转到一边,粗声粗气道,「让路。」
真奇怪,虽然是小路,也不知道被秋月拦着就怎么走不过去。他剑术高强,身形敏捷,十个秋月也挡不住,偏偏脚上好像钉了钉子一样,愣站着不动,非要秋月让路。
秋月大怒,「你还我手帕,我就让路,不然,你今天休想逃掉。」
洛云不耐道,「你难道还缺手帕用?」「你还不还?」秋月又站到可以和洛云面对面的地方,对着洛云的眼睛。两人斗鸡一样,身形一强一弱地对峙,冷冷沉默了半天。洛云缓缓收回视线,终于,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天青色绿手帕,不吭声地递给秋月。
秋月满腹说不清楚的恼怒,一把扯过来,把自己亲手绣好的手帕丢到地上,咬着牙就一阵乱跺。
洛云在一旁冷冷看着,见她跺够了,喘着气停下,才沉声道,「我就知道。」
秋月几乎被激得跳起来,尖着嗓子问,「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洛云闭上嘴,哼了一声。
秋月狠瞅他一眼,也不顾地上被踩得面目全非的心爱手帕,转身就往内室方向走。
走了几步,似乎还有余怒未消,又猛然转回身来。
还未开口,被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蹑上的黑影吓了一跳,刚要惊呼,胳膊已经被两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往前一拉,撞入男人结实强壮的胸膛。
「你……」
热唇强硬地压了上来。
其后的惊呼呜咽,通通淹没在贴合的唇瓣上。
秋月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几乎全然变得陌生的英俊杀手。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那双冷冽又热情的眼睛,夺走了。
大王和鸣王在房里胡闹,容虎在门外一如既往地冷静守卫着。
洛云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旁,默默站着。
「如何?」容虎沉声问道。
洛云摇头。
容虎微露诧异,「难道你还是没和她说?」
洛云半响才开口,低声答道,「也算说了吧。」
「怎么说的?」
「一个字也没说。」
容虎眉心敛得更紧,「你在和我猜字谜吗?什么算说了又一个字都没有说?」
洛云凉凉地道,「我亲了她。」
「什么?」
发觉音量大了点,容虎警惕地立即闭上嘴,观察过屋里的大王和鸣王并没有被惊动,才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别把话闷在心里,可没有要你这样……这样……唉,那亲了之后,秋月有什么反应呢?」
「很生气。」
容虎叹了一声。
那是肯定的,秋月的脾气,比一只母老虎好不了多少,何况她一直都对洛云凶狠蛮横。不管秋蓝和秋星说了多少次秋月一定会对洛云有意,反正他是不太敢确定。
过去也许真的有点意思,现在全被洛云的急躁给毁了。
半天,容虎拍拍洛云的肩膀,认真的安慰道,「不要太放在心上,将来想点办法让她消气吧。如果烈儿在,这种事问他就最好了。」想起弟弟的行踪尚未确定,容虎脸上露出愁云,沉闷了一会,才问洛云,「秋月到底有多生气?」
「她说,」洛云烦恼地微微敛眉,「如果我敢把这事告诉别人,她就杀了我。」
容虎大为同情。
他们两个一同护卫凤鸣,从开始的敌对,在后来一起对抗阿曼江的恶战,友情逐步加深。
现在由于秋月的事情,反而更添一种难兄难弟似的默契。
正在两人不约而同默默苦恼时,凤鸣的笑声和夸张叫声却从屋里隐隐约约传出来,「救驾!救驾!谋杀啊……呜……你这个昏君,说好不能在书桌上做的,嗯嗯……呜啊……」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隔壁帘子闷闷的传入耳膜。
看来是凳子或者什么摆设被胡闹着的两个人踢到一边去了,说不定连书桌上的砚台笔墨都遭到池鱼之殃。
容虎和洛云不由自主互相瞅了一眼。
「这个事,也许鸣王有办法,你要不要去问问?」容虎试探着问。
洛云目光霍然一跳,坚决摇头。
沉默了一会,一脸不自然地对容虎道,「这事,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也杀了你。」
容虎摇头,道,「你不杀我,秋月也会杀了我。」
就在离凤鸣和容恬玩得兴致高昂的地方不远。
和凤鸣目前居住的警备森严的小院数墙之隔,合庆王府主任专用的密室之内,刚刚到达的洛芊芊坐在椅子上,紧握着手中的银杯,恨声道,「摇曳那贱人也到了同泽附近,听所不久前还到了王叔这里一趟。
「她是过来见鸣王的,只逗留了一会,我并没有和她碰面。
洛芊芊轻哼一声,道,「那个女人的事情暂且不提,王叔的计划,准备何时进行呢?」雪白粉嫩的玉劲轻轻一转,看向庆彰的方向。
庆彰心脏一跳。
这个女人不能说绝美,却浑身充满了危险又诱人的因子,尤其她一直摆出日后会让庆彰肆意妄为,目前却不许乱碰的姿态,更令人心痒难熬。
得不到的,也许才是最好的。
「我也想尽快下手。」庆彰低叹道,「可是小院那边的护卫还是非常严密。我本以为这样热情招待,有了交情,鸣王放松警惕,怎么也会比较好下手。即使到现在,我送过去的东西,他的手下仍要验来验去。而且,他们也不肯接受我派去的侍女伺候,全部送了回来。他虽然是住在我的王府里,其实和单独租了一处宅院并无不同。里面情况到底如何,根本无从探知,更别说接近鸣王休息的内室。」
洛芊芊淡然一笑,脸上逸出一丝冷静的无情,「护卫的事情,王叔不必过于担心,萧家人手,我随时可以调开。少了萧家高手们的保护,那贱人的儿子身边就只剩下几个容恬派给他的侍卫,庆离花那么多钱秘密请来的高手,不会连这么几个侍卫都解决不了吧?就算他解决不了,我相信王叔一定也有办法帮他解决,对吗?」
「夫人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失言。」她脸上冰冷一片,看向庆彰的目光却有着明显的求助软弱,截然相反的两种神态,恰如其分地激起庆彰的雄性豪气,他顿时露出慷慨之态,「庆离手上有哪些高手,我这里都清楚,最近他又重金请来了两个北旗的著名剑手,另外,还有一个来自朴戎的弓箭高手。庆离这小混蛋虽然脑袋不好用,这件事做得却实在不错,这样的实力,一旦发动,足以对付身边有西雷侍卫保护的鸣王。」
洛芊芊听了,垂下美丽的眼睛,幽幽道,「那么,请王叔早日为庆离制造机会,对那个贱人的儿子下手。」
「关于庆离,目前除了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庆彰问,「夫人有没有听说,庆离的妻子长柳有孕了?」
洛芊芊奇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大有关系。」庆彰道,「长柳有孕,庆离又受到那些侍从们的挑唆,竟开始对长柳重新留意,这两天,他都有到长柳所居的小院去探望。」
「男人都是这样,哪里是对女人怜爱,只是看重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罢了。」洛芊芊不知想起什么,露出恨恨的凌厉眼神,沉默一会后,又恢复了悠然的语调,「王叔派去的裳衣,不是每天都给庆离下药吗?难道即将有子嗣的消息有如此大的作用,竟连药物的控制都可以抵抗?听说庆离用药,已经哟一段日子了。王叔是否要派人通知裳衣,命她加大给庆离的用药量?」
庆彰叹道,「这件事,我也真的非常奇怪。前几天我已经给裳衣送了密信,并且信里还附上了让她给庆离每天吃的新药。这些药都是我亲手按照方子配的,特意加入从离国高价求来的迷魂草,药性应该会更强才对。可是据裳衣的来信上说,庆离这几日神志不像从前那样昏积,倒是每天叫嚷着头疼,偶尔还会对裳衣发火。」
洛芊芊神色一凛,「他刺杀那小杂种的心意,可有改变?」
从庆彰口中,她早就知道,庆离之所以会把凤鸣视为杀父仇人,并且要杀凤鸣报仇,大部份是裳衣对庆离下药后,趁着庆离神志昏聩时催眠怂恿的结果。
一旦庆离脱离裳衣控制,计划可能就会被迫中断。
庆彰仔细思索了一会,缓缓摇头道,「应该不会。他虽然对怀孕的长柳多注意了一点,不过对裳衣还是非常宠爱,晚上也在裳衣的院中睡觉。而且裳衣给他的药丸,庆离也每日如常服用。可见他还是很信任裳衣。但凡长期服用药物,总有一段时间药效不稳,服食者会有反复,这也不奇怪。大概过几天就会恢复了。」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贺狄这个单林王子兼海盗头目,每到一处都要侦查各方情况,派人监视所有引他怀疑的人。
这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海盗看惯了变幻莫测,危险神秘的大海,早养成要竭尽所能掌握一切情况,以便随时应对可能出现危险的本能。
他更想不到,他辛苦秘密配制,派人放在石下送给裳衣的药丸,已经全落入贺狄手中,充当了吓唬猎物子岩的小道具。
而庆离每天吃的掉包货,不过是贺狄的侍卫随便找来的颜色气味都差不多的,治便秘的单林土药罢了。
洛芊芊低头冥思片刻,抬起头来,静静道,「事情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出更多问题。趁着庆离现在还受王叔的人控制,刺杀的高手又招募得差不多了,我们必须立即动手。」
「立即?」庆彰愕了一会,低声道,「要下手成功,必须先将那人引出庆王府,而且暗中把消息通报给庆离,好让庆离调动人马刺杀他。时机未到,夫人不可轻举妄动。
洛芊芊柔声反问,「王叔觉得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呢?」
「夫人莫急,很快就是我兄庆鼎的生辰,虽然他已失踪并且传闻逝去,但一天找不到他的尸首,他仍是同国在位大王,全国必须有盛大的欢庆仪式。按照一向的惯例,都成同泽的庆祝仪式,会从大王继承人的府邸中开始,以表示储君的孝心。鸣王如果在那个时候去同安院,那就是庆离最好的机会,而且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悲愤父王的失踪,而在父王的生辰痛下杀手。」
洛芊芊蹙眉道,「那贱人的儿子非常怕死,怎么肯到庆离的同安院去?」
「这个夫人可放心,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懦弱,却时常做出豪气的举动。对于同国大王是他杀死的谣言,他一直非常气愤,希望可以找到机会洗刷掉这个罪名。」庆彰笃定地笑道,「只有在那么重要的一天出现在同安院,才可以表示他不心虚,向同国上下展现他的诚意,为他萧家赢得更多资本,只凭这点,他就会心动而冒险一次。何况,本王叔还会让他相信,他的安全受到同国大军的保护,庆离绝对没有碰他一根头发的能力。」
洛芊芊闭目深思。
密室昏暗的灯影,在她不年轻却依然娇美动人的脸庞上摇曳跳动。
良久,流转着冷冽光芒的莹眸缓缓睁开。
她看向庆彰,唇角泛起蜻蜓点水般若隐若现的笑容。
「好,我就等到那一天。」
――第十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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